夜鱼

摩挲了好半天棺木的外婆,小脚颤巍巍

踱进敞院,心满意足地坐在靠椅上

暖风掀起构树果糜烂的气息

每日好诗  创作谈|夜鱼时间的秘密

稠浊新木的桐油味

如果风再大点,还可以带来

远处野外的芬芳

这是某年秋日的午后,我刚满九岁

对死活尚无观点

以是当外婆不再说话

我当她又睡了。
歪着头不说话的外婆

让韶光变得无比缓慢。
我盯着

那一地糜烂的构树红果

并不知道影映于我瞳仁的

是寂灭也是圆满

更不知道外婆的,我的,还有全体天下的

韶光,正噼啪噼啪

往着落

事实上,那个创造祖母睡着了却再也不肯醒来的女孩不是我,而是比我大一岁的表姐,和我诗里所说的年纪一样,九岁。
她错愕失落措哭喊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其余一个远隔千里的城市里没心没肺地跳着蹦着疯闹着。

某日放学回家,当我快到家门口,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创造门是开的。
那时候放学比较早,大人们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才能放工。
真奇怪,单位宿舍楼很安全,不可能有小偷,以是我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地从虚掩的门缝往里瞧,原来是母亲,只见她趴在房里的餐桌上,肩膀一耸一耸,她在哭!
我手足无措忐忑不定地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她抬开始,突兀地对我说:“你外婆走了。

外婆走了?到哪去了?我一韶光有点含糊,但母亲泪眼模糊的样子又让我溘然明白过来:外婆去世了。

我没有哭,乃至使劲憋也没憋出多少悲痛来,我对外婆的印象实在太模糊了,模糊约约只记得一点点影子,一个笑眯眯不大会说话的乡下太婆。
少得可怜的几次打仗里,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前几年当我们还没从江苏搬到武汉来的时候,母亲带我回外家探亲,我嫌她们给我们安排的小床不舒畅,又硬又寒怆,她便把她的大棕垫床让给我们,自己和几个孙子挤在一张小床上。
母亲过意不去,坚持换过来,她却说什么也不肯。
送我们回去的路上,她看母亲抱着我走得有些吃力,想接过来抱,可我直往母亲怀里躲,她只好尴尬地缩反击,一脸羞惭地笑着。
就这么点可怜的印象,你让我如何挤出眼泪?我仅仅对母亲整顿行李要立即动身出发这件事感到有点不安和痛惜。

我的悲哀是过了好多年之后才有的,时常听母亲唠叨,她断断续续讲外婆的事,家乡的事。
外婆生产过九个孩子,却只活了三个,个中我的母亲也差点短命,两岁不到时不慎从高处跌落,脑门磕了一道深深的豁口,血流了一地,请来的几个郎中全都摇头说没救了。
就连我的外祖爷爷也决定放弃不管了。
可外婆一声不响,依旧守在床头喂水喂药。
夜晚床头微弱的呻吟和呼唤吵醒了外婆,外婆紧贴在孩子嘴边柔声问:乖乖儿,想要什么?孩子说饿,想吃一碗蛋炒饭。
外婆立即跑到厨房生火炒饭。
“那碗蛋炒饭真喷鼻香啊,一下肚我全身立即有劲了,眼睛也亮了,阎王爷也拉不住喽。
”母亲每每说到这里就呵呵笑起来。
而我却一阵一阵酸酸软软地心疼。
其余一件事也是母亲最爱讲最感欣慰的:外婆去世前一年母亲连借带攒,终于圆了外婆想要一幅棺木的欲望。
为此我舅舅没少受我母亲数落:她为你带了一辈子孩子,操劳一辈子,你盖新居就不能缓一缓?先帮娘置备?

听说新棺做好,外婆高兴极了,逢人便夸:我二丫头孝顺啊,晓得不,金女啊,便是我那个在武汉事情的丫头。

各类各样,关于外婆的往事在母亲的阐述里,点点滴滴汇聚起来,我的悲哀与怀念也随之汇聚起来,生命原来如此的悟终于有了具象的依托。
《韶光的秘密》里的那些细节并非我亲历,却胜似亲历,闭上眼,我险些能嗅到那幅场景里散发的气味。
这觉得迟来,却饱满。

回望式写作,我向来不习气悲戚宣泄式的表达,即便对去世亡这么沉重的题材,视去世如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传统,也是我对外婆的觉得,我是她生命的延续,那份爱是韶光地域无法阻隔的。
这首诗实在是去年年底才创作的,之前关于外婆,我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那里面的细节和事宜更繁芜,而诗歌我只选取了个中一个点切入。
小说的题目叫《缺席》,有些遗憾的味道,等我来写这首诗的时候,那份遗憾已然淡了很多,由于我创造圆满的存在难道不正是由于有缺憾?谁也不能永垂不朽,但爱是不朽的。
我曾对诗友说过:诗歌不是痛楚的容器,而是疼痛之后的创造。
以是这首诗沉着叙之,一如外婆门前的那条大运河,波光粼粼,生生不息。

感谢中国诗歌网对这首诗的推介!
我也要向天下所有的外婆深深鞠躬!

墨客简介

夜鱼,本名张红,祖籍江苏东台,后举家搬家湖北武汉。
2007年开始诗歌创作。
著有诗集《碎词》《第七秒叙事》(长江出版社)。
作品散见《诗刊》《钟山》《长江文艺》《诗潮》等几十种纯文学刊物。
并入选各种诗歌年选。

夜鱼诗集《碎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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