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潮在东汉期间就已形成。
然而其声名远播,却是从东晋期间才开始的。
西晋末年,大量人口南渡避乱,钱塘江沿岸得到了充分的开拓,人口密度猛增,为钱塘不雅观潮活动达到一定规模奠定了根本。
同时,大量饱读诗书且以游山玩水为风尚的世族文人定居于杭州一带。
他们不雅观潮作赋,抒发感慨,使得钱塘潮名扬天下。
东晋顾恺之就曾作《不雅观涛赋》,为人们生动地描述了钱塘怒潮“水无涯而合岸,山孤映而若浮”的震荡景象。

在唐代,由于汉魏期间最为壮丽的扬州广陵潮规模不断消减,直至完备消逝,钱塘潮成为了人们不雅观潮的不二之选。
唐代的钱塘不雅观潮活动规模究竟有多大,今人已无法估算。
然而,就《全唐诗》中所辑录的近千首咏潮诗来看,当时的不雅观潮活动无疑风起云涌。
墨客们对付潮汐规律相称理解,白居易《咏潮》中有“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不独光阴朝复暮,杭州老去被人催”等句,刘禹锡的《历阳书事七十韵》中也有“海潮随月大,江水应春生”的诗句。
这种对大潮规律的准确节制,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能够目睹钱塘潮最为壮不雅观的一幕,进而将不雅观潮文化进一步发扬光大。

伴随着不雅观潮的盛行,各种弄潮活动也应运而生。
目前所见最早的钱塘弄潮记载是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五中“浙江”的一段笔墨:“江涛逐日昼夜再上,常以月旬日,二十五日最小,月三日、十八日极大,小则水渐涨不过数尺,大则涛涌高至数丈。
每年八月十八日,数百里士女,共不雅观舟人渔子溯涛触浪,谓之弄潮。
”此外,白居易《重题别东楼》也注有“每岁八月迎涛,弄水者悉举旗帜焉”。
这表明,至晚在中唐期间,钱塘弄潮就已经成为一项深受人们喜好的民俗文化活动了。

到宋代,钱塘不雅观潮之风更盛,弄潮活动也更具规模。
不少文学家都不雅观览过钱塘潮,并写下了许多随处颂扬的诗文。
个中以北宋潘阆的《酒泉子》最为著名——“长忆不雅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
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不仅写出了不雅观潮活动的盛况,更展示了弄潮儿高超的技艺。

苏轼看不懂的钱江弄潮比冲浪还刺激

不过,相对付唐人对弄潮的欣赏,北宋政府及官员们的态度则要守旧得多。
曾任杭州府事的蔡襄曾作《戒约弄潮文》,斥责弄潮者们“以父母所生之尸首,投鱼龙不测之深渊,自为矜夸,时或沉溺,精魂永沦于泉下,妻孥望哭于水滨”,严禁弄潮活动。
曾任杭州通判的苏轼虽然为钱塘潮的壮不雅观所震荡,但对弄潮活动也持否定态度。
其《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中称“吴儿成长狎涛渊,重利轻生不自怜”,批评弄潮儿们重利轻生,不睬解保重生命。
然而,北宋期间的弄潮活动却并未因这些反对的声音而消逝。
作为一项民俗活动,弄潮在吴越一带有着浩瀚拥趸。
只管今人提起江南,总会立即遐想到充满柔情与诗性的丝竹歌赋,然而在先秦期间,吴越文化却是以尚武为主的。
敢于寻衅,永不服输可以说是吴越人骨子里的特质。
那种向狂暴的大自然发起寻衅,在涛声雷动中戏潮弄浪的自满感是苏轼等要地本地文化的传承者们所无法理解和体会的。

南宋期间,都城临安一带商业、手工业高度发达,城市人口稠密。
为知足新兴市民阶层的娱乐需求,官府对弄潮活动很少限定,一些民间组织更将其作为商业演出来经营。
据吴儆《钱塘不雅观潮记》记载,“弄潮之人,率常先一月,立帜通衢,书其名氏以自表。
市井之人相与裒金帛张饮,其至不雅观潮日会江上,视登潮之高下者,次第给与之。
”弄潮之时,数百弄潮儿们或“皆散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周密《武林往事》),或“搴旗张盖,吹笛鸣钲。
若无所挟持,徒手而附者,以次成列。
潮益近,声益震,先驱如山,绝江而上”(吴儆《钱塘不雅观潮记》)。
弄潮结束后,弄潮儿们还可享受到百姓夹道欢迎的光彩。
《梦粱录》就以“弄罢江潮晚入城,红旗飐飐白旗轻。
不因会吃翻头浪,争得天街鼓乐迎”描述了人们热烈欢迎弄潮者回城的环境。
不仅如此,人们还会依据弄潮者的表现给予他们奖励。
“一跃而登,出乎众人之上者,率常醉饱得意,且厚持金帛以上归,志气扬扬,市井之人甚宠善之;其随波高下者,亦以次受金昂饮食之赏。
”可见,当时人们对弄潮者们的追捧程度不亚于当今社会的追星。

除民间的弄潮节目外,官府的水军演习训练也是南宋八月十八日钱塘不雅观潮的一部重头戏。
由于水战是南宋与金之间战役的紧张形式,因而南宋政府对水军作战演习极为重视,每年八月十八都要在钱塘江上进行作战练习。
对此,南宋吴自牧在《梦梁录》中有详细记载:“帅府节制水军,教阅水阵,统制部押于潮未来时,下水打阵展旗,百端呈拽,又于水中动鼓吹,前面导引,后抬将官于水面,舟楫分布旁边,旗帜满船,上等舞枪飞箭,分别征战,试炮放烟,捷追敌舟,火箭群下,烧毁成功,鸣锣放教,赐犒等差。
盖因车驾幸禁中不雅观潮,殿庭下视江中,但见军仪于江中整肃部伍,望阙奏喏,声如雷震……”。

官府的水军练习,民间的弄潮演出,使得不雅观潮活动高潮迭起,更引发了人们的不雅观潮激情亲切。
《梦梁录》载“每岁八月内,潮怒胜于常时,都人自十一日起,便有不雅观者,至十六、十八日倾城而出,车马纷纭,十八日最为繁盛,二旬日稍稀矣。
十八日盖因帅座出郊,教习节制水挥,自庙子头直至六和塔,家家楼屋,尽为贵戚内等雇赁作看位不雅观潮”。
《武林往事》也称“江干高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车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不容间也。
”不雅观看弄潮与水军练习的不仅有普通百姓,更有帝王将相。
南宋吴琚的《酹江月·不雅观潮应制》中就描述了宋孝宗与太上皇(高宗)不雅观览钱塘秋涛及水军练习的情景。
可见,钱塘不雅观潮活动广受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喜好,堪称是当时最具号召力的城市民俗文化活动。

元明清期间,由于阵势变革,钱塘秋潮的最佳不雅观览点由杭州转移到了海宁。
自此,钱塘潮又被称为海宁潮。
名称虽变,而人们的不雅观潮兴致不减。
据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记载,每逢八月十八,“郡人士女云集,僦倩幕次。
罗绮塞途,高下十余里间,地无寸隙”。
数十名弄潮儿们在人们的不雅观望和欢呼中“执彩旗、树画伞,踏浪翻涛,腾跃百变,以夸才能”,令富豪们“争赏财物”。
而城市中的鸣鼓、弹词等艺人们也借此机会进行演出,将原来内容较单一的不雅观潮活动搞得丰富多彩。

清前期,钱塘不雅观潮、弄潮活动仍旧盛行。
郑燮的《弄潮曲》中就有“钱塘小儿学弄潮,硬篙长楫捺复捎”的诗句。
然而此后有关弄潮的记载则越来越少,乃至消逝。
这一征象与江南文化中先秦吴越文化基因的影响日益减弱有很大关系。
在江南文化由尚武到崇文的演化过程中,吴越人的生活理念发生了很大变革,弄潮活动的群众根本遭到了严重动摇。
只管传统的弄潮活动形式已经消逝,但弄潮文化的影响却并未泯没。
“弄潮儿”年夜胆进取的形象早已深深扎根在江南人乃至所有中国人的心目中,成为江南文化的一个形象符号。

近年来,人们在钱塘潮文化的传承方面进行了许多有益的探索。
自2009年起,杭州市每年都在中秋前后举办钱塘江国际冲浪对抗赛和冲浪嘉年华活动。
该活动为具有千年历史的钱塘不雅观潮活动注入了新的活力,吸引了来自天下各地的浩瀚冲浪高手。
中秋将至,2019年钱塘江国际冲浪对抗赛也即将拉开帷幕。
伴随着选手们的精彩竞技,钱塘不雅观潮这一古老的江南民俗活动正以崭新的面貌走向天下。

栏目主编:孔令君 笔墨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新华社(资料图) 图片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