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浮华半生缘,借得国清作桃园。

寒山拾得歌和合,禅门煮茶茅塞开。

有酒学仙追太白,无酒学佛梦晒台

左壁不雅观图品诗画,右壁不雅观史叹流年。

腹有禅意气自华 读旧体诗晒台感怀

自诩布袋放得下,更羡济公疯与癫。

龙楼凤阙何足贵,茅庐草堂清闲眠。

多少风骚随西水,得之淡然失落泰然。

且放国是赤城下,明月清风不要钱。

晒台山文化源远流长,儒、释、道三教同住一山,各得其所,兼修圆融,为天下奇不雅观。
因此诗作者“感怀”也深。
放下与执着的纠结与彷徨匆匆使他高下求索——对现实生活的躲避与反思,一定导向对生命意义的终极追问。
生命中最主要的事情莫过于心灵的安顿,虽然许多人信佛拜佛,寺院仍是凡人生活的盲区,“庭院深深深几许”;作为灵魂的寄托,寺院进得去,也要出得来。

“半生浮华半生缘,借得国清作桃园。
”人生苦短,功业难就,中国文人普遍存在强烈的人生短匆匆感和渺茫感。
作者身居高位,造诣卓著,但离自身哀求甚远,才有“半生浮华”之说。
“半生缘”解释对寺院神往已久,晨钟暮鼓、心有灵犀。
“国清”即“国清寺”,是千年古刹,为日本佛教晒台宗祖庭(李白有诗云“晒台国清寺,天下为四绝”),那么此“桃园”就不是“桃园结义”图谋大业之“桃园”,而是类似陶渊明《桃花源记》之虚拟“桃园”。
一个“借”字,也表明作者并非出家,而是忙里偷闲,让怠倦的身心暂时放空。
这“借”字与唐代墨客李涉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偷”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国清寺内,有棵千年隋梅很出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薄暮”,但作者省略了,恐怕这种千年不衰的诱惑让自己迈不开脚步,就径直“找人”:寒山、拾得是国清寺1000多年前两个和尚的名字,他俩贫贱之交,流落寺院,常一起吟诗为难刁难,在佛学、文学上的成绩都很深,是佛教史上著名的诗僧。
至清代,雍正天子正式封寒山为“和圣”、拾得为“合圣”,“和合二仙”从此名扬天下。
佛教晒台宗是禅宗,故称“禅门”。
“禅门煮茶”,意境全出。
由于茶在禅门是主要标志物,清淡、纯挚,没有邪念,醒脑开窍,充满聪慧。
而晒台山特产“云雾茶”仿佛沾了禅门仙气,超过千年仍暗香扑鼻。
木鱼声里,轻烟袅袅,谁在“煮茶”?是当年的寒山拾得?还是现在的作者自己?皆可也。
寒山拾得当初能茅塞顿开,作者现在也能茅塞顿开,即领悟到生命相逢于世的机缘,仿佛一叶春茶飘过杯水,要好好珍惜,让它伸展。

“有酒学仙追太白,无酒学佛梦晒台。
”太白即唐朝著名墨客李白,好酒,江湖美称“诗仙”。
他曾经两次踏入晒台山,留下了《琼台》、《晒台晓望》等多首随处颂扬的诗篇,被台州人熟知。
李白初次来晒台山是为看望他的老朋友——隐居在晒台山修道的司马承祯,后来刘禹锡、杜牧、元稹等一批精彩墨客,都曾为礼佛问道、寻觅心灵家园而跋山涉水寻访晒台山。
全体唐朝,共有400多位墨客步李白后尘,游历或栖居晒台山,还有浩瀚墨客因旅途困难而放弃,只能梦游。
而今,又一位写诗的学者追来了,用诗句表明自己的心迹:或仙或佛皆超脱,有酒无酒两合适。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在古诗词里,“酒”常常是核心意象、情绪媒介,或庆贺、或消愁,无酒不抒怀,无酒不成句。
古诗词沁满酒的浓喷鼻香,醉了全体天下,如李白《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又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开释——悲观悲观不是人生的真谛,超脱飞扬才是生命的壮歌。
既然人间世事恍如一梦,何妨“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脱却苦闷,从有限中玩味无限,让精神得到自由。

“左壁不雅观图品诗画,右壁不雅观史叹流年。
”国清寺开山方丈在此面壁十年,独创佛教晒台宗,信徒浩瀚,交往频繁,传奇丰富。
国清寺自隋朝以来喷鼻香火不绝,特殊是历代文人与寺院的互动,延续了中华文脉,名家书画文籍等藏品很多,历经沧桑仍流光溢彩。
而“古来圣贤皆寂寞”,那些消散的事物被后人长久怀念,肯定是有灵魂在流传。
作者在此“品诗、不雅观史”,思接千载,难免触景生情,感慨万千,甚至乐不思蜀。
左壁、右壁是互文修辞写法,并非诗画在左、史籍在右。
似水“流年”,呼应前面“半生浮华”。
一个“叹”字,仿佛空谷传音,蕴含多少苦闷和无奈——浪淘尽千古风骚人物,我辈普通人又能若何?当然,余生越是短暂,越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自诩布袋放得下,更羡济公疯与癫。
”济公,是南宋禅宗高僧,出生于晒台山永宁村落,少年时受到宗教的熏染。
父母双亡往后,他进国清寺拜高僧为师,受具足戒,取名道济,人称济公。
济公道生怡然洒脱,喜好云游,足迹遍及浙、皖、蜀等地,貌似疯颠。
“众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众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布袋是济公和尚的标志物,化斋所用,这里比喻利益。
放下布袋,便是放下了名利,便是“龙楼凤阙何足贵,茅庐草堂清闲眠。
”这是济公和尚的范例生活,作者倾慕之余,暗示回归田园闲赋隐居才是真生活,可兑现昔日的“自诩”。
现实中,人们置身尘凡,又不甘心深陷俗世,总想着跟它拉开间隔,但七情六欲的顾虑,使人们既不能在空间上阔别俗世,也不能在生理上完备摆脱功利纠结。
纵然淡定如陶渊明者,也只是在生命的某个分外时候才幡然大悟。
让文人放弃从政的光彩与快感比较困难,纵然是天马行空的李白,骨子里也是迷恋政治、迷恋权力的,而且百折百挠,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以是作者也只有欣赏的份,或连续“自诩”。
当然,能在现实中修行,余生也不至于呆板无味。

“多少风骚随西水,得之淡然失落泰然。
”空门圣地,何来美谈?此“风骚”指风采特异、古迹突出。
作者奋斗了大半生,有得有失落,到头来彷佛都没有用,关键是若何的心态。
中国阵势总体西高东低,常见“一江春水向东流”,人们也习气以“东流水”比喻事情一场空或不可挽回,如唐朝墨客高适《封丘作》:“生事应须南亩田,世事尽付东流水。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那么,这里为什么“随西水”?由于国清寺有典故“一行到此水西流”(溪流边至今仍立有此石碑)。
一行原名张逐,唐朝高僧,当他来到晒台山国清寺,寺前溪流发生奇迹:昔日水往东流,今日水向西行。
众僧推断来了非常之人,出门欢迎,视作佛祖化身。
是真绅士自风骚乎?传说归传说,如果一定要考证,那是由于大山深处的大水顺着另一支与之交叉的溪流滚滚而来,对它推波助澜,彷佛产生逆流。
而后世随着环境的改变、水量的减少,这一奇不雅观已无法再现,作者也无法得到高僧张逐那样的礼遇了。
真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只能独自逍遥。

“且放国是赤城下,明月清风不要钱。
”赤城即赤城山,晒台山余脉,离国清寺不远,济公年少读书处。
作者走出国清寺,眺望赤城山,便是希望像济公那样,只管命运多舛,仍未对生活失落去信心。
有了一颗倔强的心,无论在这个赤城山,还是去陶渊明的南山,都能品出至真至纯的生命之趣。
为尽情享受明月清风的清闲光阴,纵然是国家大事也放下了,这是何等的洒脱。
句末“不要钱”三字,对仗不工、文采全无,看似败笔,实则别出心裁、不拘一格。
高手作诗,普通到极致乃修行得道,举重若轻。
想起毛主席《念奴娇·鸟儿问答》里的“不须放屁”,恣肆若此,恐非常人所能揣度。
且看滚滚尘凡,芸芸众生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奔波,“不要钱”顺笔讥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彰显禅门之崇高,内心之寂静。

纵不雅观全诗,峰回路转,曲径通幽,但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这是一次看似平凡的远足,记述线索清晰,一起怀旧、一起感叹,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人的生平,便是一直地出走,又一直地回归;一直地走向鼓噪的天下,又一直地回到灵魂的栖息地。
与类似感怀诗比较,这趟寺院行的一进一出,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落,饱含人生哲理。
人生涯着,多有坎坷,但天宽地广,只要心胸豁达,什么都能超越。

(原标题:《腹有禅意气自华 读旧体诗<晒台感怀>》,原作者:胡喜之郎,编辑杨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