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上宰相书

  正月二十七日①,前乡贡进士韩愈谨伏光范门下②,再拜献书相公下③:《诗》之序曰④:“菁菁者莪,乐育材也。
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
”其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说者曰⑤:菁菁者,盛也;莪,微草也;阿,大陵也。
言君子之长育人材,若大陵之长育微草,能使之菁菁然盛也。
“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云者,天下美之之辞也。
其三章曰:“既见君子,锡我百朋⑥。
”说者曰:百朋多之之辞也,言君子既长育人材,又当爵命之,赐之厚禄以宠贵之云尔。
其卒章曰:“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说者曰:载,载也;沉浮者,物也。
言君子之于人才,无所不取,若舟之于物,浮沉皆载之云尔⑦。
“既见君子,我心则休”⑧云者,言若此则天下之心美之也。
君子之于人也,既长育之,又当爵命宠贵之,而于其才无所遗焉。
孟子曰⑨:“君子有三乐,王天下不与存焉。
”其一曰:“乐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诲之。
”⑩此皆贤人贤士之所极言至论,古今之所宜法者也。
但是孰能长育天下之人材,将非吾君与吾相乎?孰能教诲天下之英材,将非吾君与吾相乎?幸今天下无事,小大之官,各守其职,钱谷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
论道经邦之暇,舍此宜无大者焉。
  今有人生二十八年矣,名不著于农工商贾之版,其业则读书著文歌颂尧舜之道,鸡鸣而起,孜孜焉亦不为利。
其所读皆贤人之书,杨墨释老之学无所入于其心。
其所著皆约六经之旨而成文,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居穷守约,亦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以求知于天下,亦不悖于教养,妖淫谀佞诪张之说,无所出于个中。
四举于礼部乃一得,三选于吏部卒无成。
九品之位其可望,一亩之宫其可怀。
遑遑乎四海无所归,恤恤乎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滨于去世而益固,得其所者争笑之,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求老农老圃而为师。
悼本志之变革,中夜涕泗交颐。
虽不敷当墨客孟子之谓,抑长育之使成材,其亦可矣;教诲之使成才,其亦可矣。
  抑又闻古之君子相其君也,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之沟中。
今有人生七年而学贤人之道以修其身,积二十年不得已一朝而毁之,是亦不获其所矣。
伏念今有仁人在上位,若不往告之而遂行,是果于自弃而不以古之君子之道待吾相也,其可乎?宁往告焉,若不得志,则命也,其亦行矣。
《洪范》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
”是皆与善之辞也。
抑又闻古之人有自进者,而君子不逆之矣,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之谓也。
  抑又闻上之设官制禄,必求其人而授之者,非苟慕其才而富贵其身也,盖将用其能理不能,用其明理不明者耳。
下之修己立诚必求其位而居之者,非苟没于利而荣于名也,盖将推己之所馀以济其不敷者耳。
但是上之于求人,下之于求位,交相求而一其致焉耳。
苟以是而为心,则上之道不必难其下,下之道不必难其上。
可举而举焉,不必让其自举也;可进而进焉,不必廉于自进也。
  抑又闻上之化下,得其道,则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而天下从焉,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也。
今天下不由吏部而做官者几希矣,主上感伤山林之士有逸遗者,屡诏内外之臣旁求于四海,而其主者盖阙焉。
岂其无人乎哉,亦见国家不以非常之道礼之而不来耳。
彼之处隐就闲者亦人耳,其线人鼻口之所欲,其心之所乐,其体之所安,岂有异于人乎哉?今以是恶衣食,穷体肤;麋鹿之与处,猨狖之与居;固自以其身不能与时从顺俯仰,故甘心自绝而不悔焉。
而方闻国家之做官者,必举于州县,然后升于礼部、吏部,试之以绣绘雕琢之文,考之以声势之逆顺,章句之短长,中其程式者,然后得从下士之列。
虽有化俗之方,安边之画,不繇是而稍进,万不有一得焉。
彼惟恐入山之不深,入林之不密,其影响昧昧,惟恐闻于人也。
  今若闻有以书进宰相而求仕者,而宰相不辱焉,而荐之天子,而爵命之,而布其书于四方,枯槁沉溺魁闳宽通之士,必且洋洋焉动其心,峨峨焉缨其冠,于于焉而来矣。
此所谓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而天下从焉者也,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者也。
伏惟览《诗》、《书》孟子之所指,念育才锡福之以是,考古之君子相其君之道,而忘自进自举之罪,思设官制禄之故,以诱致山林逸遗之士,庶天下之行道者知所归焉。
小子不敢自幸,其尝所著文,辄采其可者多少首,录在异卷,冀辱赐不雅观焉。
干黩肃静,伏地待罪。
愈再拜。
【题解】  有名的“三上宰相书”,作于贞元十一年(795),这是第一篇。
韩愈于贞元八年(792)登进士第,年二十五岁;但登第并不即是得官,做官须由吏部候选,还要再经考试(即所谓“博学宏词”)。
韶光过了三年考试三次,结果都失落败了。
给宰相上书,便是在求仕无门的情形下,向当政的宰相们发出的呼吁,希望得到他们的同情、声援和擢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话就必须说得动听;也便是说,必须有情有理,足以打动他们。
这情就要说得诚恳,这理就要说得正大。
  第一次的上书,韩愈捉住三点,反复加以申说。
一、国家须要人才,君相的任务就在于长育天下的人才与教诲天下的英才;国家设官制禄,为的便是让居上位的人求天下精彩的人才而授之,包括隐居山林的逸遗之士。
二、我韩愈便是国家所须要的人才,我读的是贤人之书,写的是歌颂尧舜之道的文章,但是现在遑遑乎、恤恤乎,找不到一个职位发挥才能;国家的举荐考试制度限定了人才的进用,我韩愈是这样,山林逸遗之士也是这样。
三、统治者(君相)之于求人与在野者之于求位,二者的利益是同等的;在上者不应限定人才的进用,不才者也不应因制度的限定而畏缩退后,不敢自行求荐进取。
  这种求告的信,要写得不卑不亢,既不可摇尾乞怜,也不能妄自傲大,这是从求告者一方来说;而从被求告者一方来说,求告者的说话当然先要阿谀他一通,但也要有适当的分寸,同时要委婉地点明他必须承担的任务,使他感到必须义不容辞地考虑求告者的要求。
韩愈这第一次上宰相书,奥妙地利用了这种写作手腕,因此包世臣说:“虽少作,而精心撰结,气盛言宜。
”李光地说:“此篇援古陈义,宽然有馀。
”解释在布局构造、遣词用语上很下有功夫。
也有人讥笑韩愈求官心切,急于功名富贵;但要知道,在“官本位”的社会里,如若要想“小行其志”,不做官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
  当时的宰相是赵憬、贾耽、卢迈,这三人被称为“庸人”。
韩愈的上书虽然写得义正辞严,但显然未能打动他们,因此又有下面的两次上书。

注 释

1.正月二十七日:这是贞元十一年(795),韩愈黜于中书之后。

2.前乡贡进士:唐朝进士得第,未选官,便称前乡贡进士,或提高士、新及第进士。

求职自荐读读前人自荐书〔唐〕韩愈三封上宰相书

3.伏:拜伏,表示惶恐之意。

4.光范门:在宣政殿西南,通中书省,宰相治事之所。

5.相公阁下:对宰相的尊称。

6.《诗》之序:《诗经》中每篇的引言,一样平常指毛诗之序。
这里指《诗经·小雅·菁菁者莪》诗前的媒介。
唐孔颖达《毛诗正义》疏曰:“菁菁者莪诗者,乐育材也。
”意为《菁菁者莪》赞颂的是造就人才的美德。

7.说者:指东汉经学家郑玄对《毛诗》的笺注。

8.三章:指《菁菁者莪》的第三章。

9.百朋:言得禄之多。
朋是古代货币名,以贝为之,五贝为朋。

10.浮沉皆载:这是用的郑玄笺注的阐明。
载的古训为则,载浮载沉的意思是或浮或沉,指的是杨木之舟。
韩愈为相识释古人重用人才,采纳于己有利的说法。

11.休:休休然,美的意思。

12.爵命之:以官爵命之,即授以官爵。

13.卒章:末了一章。

14.君子有三乐:语出《孟子·尽心上》,意为君子生平中最大的乐趣有三样。

15.王天下不与存焉:纵然让他称王也无法与这三种快乐比较。

16.极言至论:最通情达理的辞吐。

17.法:效法、学习。

18.长育:培养教诲。

19.钱谷甲兵:泛指日常的经济、军事事务。

20.不至于庙堂:无须麻烦朝廷的意思。

21.论道经邦:评论辩论治国安邦的大事。

22.版:图籍,即花名册或户口簿。

23.孜:勤奋不懈。

24.杨墨释老:杨朱、墨翟、佛教、玄门的学说。

25.约六经之旨:摘取六经的旨意。
六经,指《诗》《书》《礼》《乐》《易》《春秋》,称为六经。

26.抑邪与正:抵制邪说,一归于正。
抑,压制。
与,归与。

27.守约:守礼。

28.怨怼:怫郁。
怼,怨恨。

29.悖:违反。

30.诪张:虚诞放荡。

31.九品之位:指最低的官职。

32.一亩之宫:指狭小的居室。

33.遑遑乎:急忙不安。

34.恤恤乎:忧患愁苦。

35.滨于去世而益固:靠近去世亡而意志更为武断。

36.得其所者:指已得到官职的人。

37.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指抛弃圣贤之业而另图出路。

38.求老农老圃而为师:指将求老农、老圃为师,学习种田种菜。

39.本志:指上文所说读圣贤书、抑邪与正的志向。

40.中夜:夜深、夜半。

41.涕泗交颐:眼泪鼻涕流满面部,形容伤心悲哀的样子。
颐,腮、下颏。

42.墨客、孟子之谓:指前引的《诗经》作者与盖子赞赏育人之美的话。

43.长育:教诲培养。

44.不获其所:指才华未能得到任用。

45.若己推而内之沟中:指古之君子重视人才,只要有一人的才华不为所用,就如像自己将他推入沟中一样平常腼腆。

46.仁人:指当政的宰相。

47.果于自弃:甘于自暴自弃。

48.《洪范》:《书经·周书》篇名,这是箕子告诫武王的话,所称“汝”即指武王。

49.凡厥庶民:凡是这些群众百姓。

50.有猷:有谋虑的。

51.有为:有作为的。

52.有守:有操守的。

53.汝则念之:你(武王)要牢记在心。

54.不协于极:有不合于善的。

55.不罹于咎:有不陷于恶的。

56.皇则受之:为君王的就应任用他们。

57.而康而色:被任用的人显露出感激的面色。

58.予攸好德:我要齐心专心向善。
攸,助词。

59.汝则锡之福:你(指武王)就赏给他爵禄。

60.与善之辞:与人为善的告诫。

61.逆之:歧视。

62.苟:仅仅。

63.能理不能:能管理别人不能管理的事情。

64.明理不明:明白别人不明的道理。

65.难:作难、求全谴责。

66.廉:回避。

67.劝赏:褒奖,指爵禄。

68.几希:很少、绝无仅有。
希,同“稀”。

69.处隐就闲:隐居闲散。

70.恶衣食:穿旧衣,吃粗食。

71.穷体肤:指不能锦衣美食,得不到温饱。

72.与处:共处。

73.猨狖:猿类。
猨,同“猿”。
狖,长尾猿。

74.绣绘雕琢之文:指华美而过份润色的文章,紧张是指骈文。

75.声势之逆顺:指音韵的高下平仄。

76.章句之短长:指形式排列的齐整。

77.中其程式:合于规定的格式。

78.下士:低级的官职。
古代设上士、中士、下士,以为官名。

79.化俗之方:教诲庶民的方法。

80.安边之画:安定边陲的谋划。

81.影响昧昧:躲匿无声无息。

82.布其书:公开拓布他的上书。

83.枯槁沉溺:指隐居山林和沦没无闻的人。

84.魁闳宽通:指志气高昂和蔼量气宇宽广的人。

85.洋洋焉:高高兴兴的样子。

86.峨峨焉缨其冠:庄严地结起帽带,戴上帽子。
缨,结冠的带子,此作动词用。

87.于于焉:悠然自得的样子。

88.异卷:其余的卷子。

89.冀:希望。

100.干黩:搪突。

译 文

贞元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谦恭地伏在光范门下,两次拜礼,向宰相阁下敬献文章:《毛诗》序中说道:“茂盛的莪草,是人乐于造就的。
君子能够培养孕育人才,那么天下人会对此以为愉快。
”那首诗说:“茂盛的莪草,在那片丘陵上。
君子看到它往后,喜好它,以为它有美好的形态。
”郑玄阐明说:菁菁,茂盛。
莪,小草。
阿,大的山陵。
这是说君子可以培养孕育人才,就像大丘陵使小草成长孕育一样,能够让它长得很繁茂。
“君子看到它往后,喜好它,以为它有美好的形态”之类的话,是天下人用来赞颂它的。
诗的第三章说:“君子见到我往后,赏赐给我很多财物。
”郑玄阐明说:“百朋”是形容赐的东西多,这是说君子既然能够培养孕育人才就该当再任命他官职爵位,赏赐给他丰裕的俸禄来宠爱重视他。
诗的末了一章说:“在水面上航行的杨木船,或深或浅,君子看到我往后,我的心就很美妙了。
”郑玄阐明说:载,指装载。
沉浮,指东西。
这是说君子对付人才,没有不该用的,就像船对付货色一样,不管是浮是沉都要装载它。
“君子看到我往后,我的心就很美好了”之类的话,是说如果君子这样做的话,天下人的心都会变美好。
君子对付人才,培养孕育往后,该当再任命他官职爵位来宠爱重视他,这样一来使他的才华展露无遗。
孟子说:“君子有三种情趣,纵然让他称王也无法与这三种快乐比较。
”个中之一是说:“喜好得到天下的精彩人才来培养教养他。
”这都是圣贤之人最合乎常理的论断,从古到今应该效法的原则。
既然这样,那么谁能够培养孕育天下的人才呢?难道不是我们的皇上和宰相吗?谁能够教诲天下的精彩人才呢?难道不是我们的皇上和宰相吗?幸而现在天下太平,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坚守自己的职责,有关财物、收成、征战的问题,不须要拿到庙堂上谈论。
评论辩论国家大事之余,除了培养教诲人才以外,应该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现在有人长到二十八岁了,名字没有列在农人、工人、商家的户籍中,他的奇迹便是读书、写文章,称颂尧舜之道。
鸡一叫就起床,勤勤恳恳、不求名利。
他读的都是贤人的书,杨朱、墨子、佛教、玄门之类的学说,没有进入他思想的。
他写的东西都遵照六经的主旨,打消邪说、归于正统,分辨时下习俗混乱不清的东西。
在贫穷的环境中生活仍旧守礼,也偶尔会有感激或怨恨之类奇怪的言辞,以它们为求得天下人理解的工具。
也不与教养相违背,妖邪谀媚狂妄的说法没有在言辞中涌现的。
四次在礼部应试,只成功了一次,三次被吏部选拔但没有造诣。
九品官的位置只能看着,一亩大的屋子也只能想着。
四海之中没有可以作归宿的地方,饥饿但没有东西吃,也没有衣服御寒,虽靠近去世亡而意志愈加武断,已经得到官职的人争相嘲笑他,他一韶光想要丢弃旧习的圣贤之书而另谋新出路,求老农人老园丁做老师。
为自己志向的变革而悲哀,半夜里涕泪互换。
只管他不足拿《诗经》与孟子的话来自比,但如果培养孕育他使他成才,也会成功;教诲他使他发展,也会成功。
又听说古代的君子赞助他的君王,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位置,就仿佛是自己把他推到水沟里一样。
现在有人七岁就学贤人的道理来教化自身,并且积累了二十年,但却不得不毁于一旦,这也是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位置啊!
仔细想想,现在有仁德的人官居高位,如果不去向他通报一声就拜别,这是甘于自暴自弃,而不用古代君子的办法来对待我们的宰相,那可以吗?我宁肯去禀告他,如果不得志,那是命。
我当归隐田园。
《洪范》中说:“凡是那些平民百姓,有智谋的、有作为的、有操行的,你要记住他们。
对付那些既无大善,又无恶行的人,他们也该当受皇上的任用。
他们流露出感激的神态,表示说:‘我一定喜好德行,你就封赐爵禄给我’。
”这都是与人为善的训诫。
又听说古代有自己推举自己的人,君子不回绝他,这便是表示说:“我定喜好德行,你就封赐爵禄给我。
”又听说上面安排官爵俸禄,必须要找到得当的人把它交给他,我不是仅仅倾慕那些财物可以使我富贵,而是想用那些职能来管理我无权管理的事,用那些清楚的东西来梳理不明白的东西。
下面教化自身、行事正派、一定哀求得俸禄居官的人,不仅仅是被利益诱惑而求名声,而是想发挥自已的余力让社会更完善。
既然这样,那么上面探求官员、下面追求官位,取他们相互追求的交点就可以把他们的目标统一在一块儿了。
如果拿这个作为出发点,那么上面的不会难堪下面的,下面的也不会难堪上面的。
可以举荐就举荐,不必求全他自荐;可以进荐就进荐,回避自荐是不必要的。
还听说上面教养民众,如果规律已被节制,那么褒奖不必给全天下人而全天下人都会跟从,依顺人想做的事情实行它,说的便是这种情形。
现在天下人不从吏部挑选而当官的险些没有,皇上伤感在隐居山林的人当中有散失落遗漏的人才,几次诏谕内外的臣子到全国各地用各种办法寻求,但来的人还是很少。
这样的人难道没有吗?那是由于见到国家不用特殊的办法来礼遇他以是不来罢了。
那些隐居闲散的人也是人!
他线人鼻口想得到的东西,心里所喜好的东西,身体安乐的地方,难道会和普通人不同吗?现在之以是穿旧衣、吃粗粮,和麋鹿共处,与猿猴同居,是由于自己本来就不能去顺应世俗,以是心甘情愿断绝仕途而不后悔。
而且刚刚听说国家考官职的人,一定要被州县举荐,然后上调到礼部、吏部,考骈文的对仗、音律的高低、形式的齐整,符合规定的人,才能够进入下士的行列中。
纵然有教养百姓的方法、安定边陲的谋划,不遵照这个路子,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
他又担心进的山还不深,入的林还不密,躲得无影无踪。
悄无声息,担心被人创造。
现在彷佛听说有用书信供献给宰相而求官的人,宰相不认为他耻辱,举荐给皇上,任命他爵位,向全国公布他上的文章。
隐居山林默默无闻而志向高远、心胸宽广的人,一定都将会有所心动,持重地戴上帽子,悠然自得地前来进书。
这便是所谓奖赏不必给全天下人而全天下人都会跟从的情形,这便是所谓屈服人的想法来实行政令的情形。
我领悟《诗》《书》《孟子》的教诲,思考培养人才、赏赐禄位的路子,考证古代君子辅佐君王的办法,把自己供献和举荐的缺点忘掉;考虑到设置官爵俸禄的缘故原由,是为了吸引山林间散失落遗漏的人才,让天下流落的人才都知道以何处为归宿。
于是,我抱着侥幸生理将以前写过的文章摘录了几篇不错的,抄在别的纸上,希望您不怕麻烦看一看。
搪突您的肃静,我伏地等着领罪。
韩愈再拜。

第二封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

 【作品先容】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是韩愈写给宰相的第二封信,信中以动人之笔,比喻自己处境困难犹如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试图以此来打动宰相。
文章紧扣“势”、“ 时”着笔,利用比喻、设问、回嘴等手腕,将个人的思想写得振振有辞,跌宕起伏。
作者很讲究行文变革,尤其恳切的言辞将其急迫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原文】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

  仲春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前:进士得第叫做提高士。
乡贡:唐朝取士的一种,有州县考试保举),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
恐怖不敢逃遁,不知所为,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旁边。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去世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
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也。
虽有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去世者,则将狂奔尽气,濡伯仲,焦毛发,救之而不辞也。
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

  愈之强学力行熟年矣。
愚不惟道之险夷,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既危且亟矣(亟:读音jì,急迫),大其声而疾呼矣。
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而不救欤?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不雅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爇:读音ruò,点燃,点火),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
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

  或谓愈:“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
诚其材能不敷当吾贤相之举耳;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非天之所为也。
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抽擢:提拔),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不雅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全部是官名),尚得自举判官(判官:唐朝凡临时派出去处理分外事务的官都有判官,相称于秘书),无间于已仕未仕者(间:隔,离,引申为“差异”);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礼记·杂记》说:“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
管仲是春秋时齐国宰相),或举于管库(:《礼记·檀弓》说:“赵文子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有余家。
”赵文子,即赵武,春秋期间晋国的大夫)。
今布衣虽贱,犹足以方乎此(方:比)。
情隘辞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
愈再拜。

【译文】

  仲春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恭敬地再次禀告相公阁下:

  前些日我曾呈上一封书信和所做的文章,期待您的指示已经十九天了,没有得到覆信。
我惶恐不安不敢拜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是我甘心再次领受意想不到的责备,来哀求陈述完我的见地,并向您请教。

  我听说:陷入水火之中的人,求人帮忙免除灾害,并不由于那人和自己有父兄子弟一样的慈爱感情,才去呼喊他、指望他。
而是希望在他阁下的人,纵然与自己有怨恨,只要还不至于希望自己去世去的,就要大声赶紧呼喊,希望他施行仁义。
那在他阁下的人,听见他的'呼声和瞥见这种环境,也不会由于和他有父兄子弟一样的慈爱感情才去保全他的生命。
纵然与他有怨恨,只要还不至于希望他去世去的人,就要冒死跑去用尽力气,弄湿手脚,烧焦毛发,救起他而不会去躲避。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是由于那环境确实危急,他的心情确实叫人可怜。

  我努力学习,并且身体力行有好些年了。
我没有考虑道路的艰险和平坦,一贯前行没有停滞过,以至于陷于贫乏饥饿的水深火热中,那种环境既危险又急迫,我已经大声赶紧呼喊了,阁下大概也听见和瞥见了,您是前来救我呢?还是安稳地坐着不来救呢?有人向您说:“有人瞥见被水淹和被火烧的人,虽然有可以救人的办法却始终没有去救。
”阁下您认为他是个仁义君子吗?如果不这样认为,那么像我这样的人,也便是君子该当动心同情的了。

  有人对我说:“你的话是对的,宰相是理解你的,只是机遇不容许,怎么办呢?”我认为他不会讲话,实在是他的才能不值得我们贤明宰相的推举罢了。
至于所说的机遇,本来便是处在上层地位的人所造成的,并不是上天安排的。
前五六年时,宰相向上推举,尚且有从平民中提拔的,那时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况且现在的节度使、不雅观察使和防御使、营田使等地位较低的官员,尚能自己选用判官,而没有区分他已经做过官还是没有做过官的。
何况是宰相,我们君主所尊敬的人,却能说“不可”吗?古代推举人才的人,有的从盗贼中选取,有的从管理仓库的人中推举。
现在,我这个平民虽然地位卑下,但还是足够和这些人比较的。
我的情形窘迫,言辞迫切,不知道若何推敲才得当,只希望您轻微能施以爱惜人才的心。
愈再拜。
 

 【解析】

  在古代,一个地位低下的读书人,为了能进入仕途、获取更大的现实利益,有时必须走攀附权贵之路。
年轻时候的韩愈中进士四年却一贯不得做官,以是他给当时的宰相写信,想以文章打动宰相,以求取到宰相的引荐和提拔。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是韩愈写给宰相的第二封信,信中以动人之笔,比喻自己处境困难犹如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试图以此来打动宰相。
文章紧扣“势”、“ 时”着笔,利用比喻、设问、回嘴等手腕,将个人的思想写得振振有辞,跌宕起伏。
作者很讲究行文变革,尤其恳切的言辞将其急迫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本文既反响了封建统治下扼制人才的社会环境和人情冷暖,同时也展现了封建文人乞求做官的窘态。

第三封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唐代〕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发。
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陵暴之徒皆已撤除,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养之具皆已修理,风尚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贤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
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线人有所不闻见,思考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
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贤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握发为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
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陵暴之徒岂尽撤除?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养之具岂尽修理?风尚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敷以希望年夜德,至比于百执事,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握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以是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馀日矣。
书再上,而志不得通。
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
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
阁下其亦察之。
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
然以是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
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戎狄矣,去父母之邦矣。
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
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
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
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
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
亦惟少垂察焉。
渎冒威尊,惶恐无已。
愈再拜。

译文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恭谨地再拜进言给相公阁下: 韩愈听说周公作宰辅时,他是多么急于接见贤才啊,正当吃一顿饭,却三次吐出口中的食品出来迎宾;正当洗一次头发,即三次握着头发出来见客.这时候,天下的贤才都已经提拔重用了,邪恶凶顽、图谋不轨、谄媚逢迎、虚伪敲诈的一流坏人,都已经打消;全体天下都已经无须担心;处在极边远地方的许多蛮夷部族,都已经归顺进贡;天时的磨难变革,昆虫草木的反常征象,都已经偃旗息鼓;国家的礼乐、刑政这些教养的制度都已建立;社会的风尚都已淳厚朴实;动物、植物,凡属风雨霜露所浸润滋养的统统,都已各得其所;麟、凤、龟、龙之类的美好吉祥的迹象,都已经逐一涌现。
而周公凭着贤人的才能,借助于成王叔父这样嫡亲的关系,他所辅佐管理奉承教养的功绩,又都这样显著,那些要求进见的人,难道再有比周公更贤良的吗?不但不会比周公贤良而已,难道再有比当时的百官更贤良的吗?哪里还能有什么计谋、议论能够对周公的教养有所补益呢?可是周公访求他们是这样的迫切,只担心自己的耳朵有什么听不见、眼睛有什么看不到之处,自己的思虑考虑有什么不全面之处,甚至辜负成王托政给周公的深意,得不到天下民气。
象周公这样的存心,假使那时辅佐管理奉承教养的功绩没有那样显著,又不是贤人的大才,又没有叔父的嫡亲关系,那么周公将没有韶光去用饭和洗头了,难道只是止于费力地“吐哺握发”吗?正由于他的存心能够这样,以是到现在,人们还念念不忘地歌颂成王的大德,夸奖周公的功绩。
  现在阁下作为宰相,身份与周公也附近了。
天下的贤才,难道都已经提拔重用了?邪恶凶顽、图谋不轨、谄媚逢迎、虚伪敲诈的一流坏人,难道都已经打消?全体天下都已经无须担心?处在极边远地方的蛮夷部族,难道都已经归顺进贡?国家的礼乐、刑政这些教养的制度难道都已建立?动物、植物,凡属风雨霜露所浸润滋养的统统,难道都已经各得其所了?麟、凤、龟、龙之类的美好吉祥的迹象,难道都已经逐一涌现?那些要求进见的人,虽则不能够期待他有您那样的大德,至于同您部下那些官吏比较,难道全都不如吗?他们所提所说的见地,难道全都对政事毫无补益吗?现在您却使不能象周公那样吐哺握发,也总该当引进、接见他们,稽核他们究竟如何而决定用谁不用谁,不应该默不作声地了事啊!
  韩愈期待覆信已四十多天了。
上了两次书而心愿不能够表达,三次登门,却被守门人拦住。
只由于我糊涂愚顽,不知道逃隐山林,以是又有上述关于周公的一番议论。
希望阁下明察!
古代的读书人,只要有三个月不作官任职,相互之间就要慰问,以是他们只要走出本国疆界,车子上就一定载着准备随时进见用的礼品。
然而他们为什么又不肯轻易自己主动哀求作官的缘故原由,是由于他们在周不被任用,就可以离开到鲁国去;在鲁不被任用,就离开到齐国去;在齐国不被任用,就离开到宋国去,到郑国去,到秦国去,到楚国去。
现在天下只有一个君主,四海之内统一为一个国家,舍弃这里,那便是戎狄了,就离开自己的父母之邦了。
以是读书人中间那些想实施自己主见的人,不被朝廷用,就只有入山林当隐士了。
隐居山林,只是读书人中那些独善其身、自己顾自己而不忧虑天下的才能安居,如果他有忧天下的心思,就不能了。
因此韩愈每次自求进见而不知羞愧,频频上书、多次上门而不知道止步啊。
岂只如此而已,心里常常惶恐不安,唯恐不能够出在您这样的大贤人门下,也望您稍加体察。
搪突了您的威严,内心惶恐不已。
韩愈再拜。
注释(1)哺:指口中所含的食品(2)陵暴:敲诈违背。
古今异义。
(3)虞:担忧(4)九夷八蛮:九、八为虚数。
指蛮荒的各个部落(5)宾:服从,归顺(6)具:制度(7)沾被:沾湿,滋润津润(8)休征嘉瑞:休征、嘉瑞都是指吉兆(9)叔父之亲:指周公与成王的嫡亲关系(10)辅理承化:辅佐、管理、承继、教养(11)章章:显著的样子(12)设使:设、使都是“假设”的意思(13)特:只是(14)维其:正由于,现在常日写做“唯其”(15)出其下:比他们差(16)引:牵引,引见(17)进:使……进(18)去就:或去或就。
去,使……离开,指不任用;就,就近,指任用(19)待命:等待覆信(20)再:两次(21)通:通达(22)阍(音昏)人:守门人(23)质:通“贽”,礼物,信物(24)去:离开(周)(25)之:往……去(26)亟:多次,屡次。
此处读音为qì(27)惟:希望(28)少:轻微(29)垂:敬辞,用于别人(多是长辈或上级)对自己的行动,如~爱。
~怜。
~询。

赏析

  韩愈三次上书宰相,都是为了求仕途,但是三次都未果,还使他得了个“躁进”的名声,这样的经历对韩愈的求仕之心打击极大,以至于对功名出息有一种失落望感,而且放弃了年底到吏部正常铨选授官的机会。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虽为三上宰相书之一,但由于它写在二上宰相书未果之后,其写法和风格便与前二书大为不同。
前两封书信由于初次自荐,以是尚显得镇静理性,带有投石问路性子,屡引经文并反复阐述经义说“长育人材”、“教诲英材”为宰相之责,而“我”学统正而文才精良,正堪造就,宰相称举我用我。
不应以我“自进”为非。
或者是改为陈情以感之,即用一比喻极言自家穷饿之状,大声疾呼,望宰相发仁爱之心施以援手。
总体来说文风纡曲道来,风格近于平和。
  但是《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是第三书,是韩愈在引经以告、陈情以感都未见效的情形下再次上书,当然是怫郁多于希翼,故文中挟怒带愤直击之,对宰相责以大义,侃侃而言,无不气壮辞直,突出表现了作者刚直不屈的天性。
  当然,韩愈在书中“直击”宰相,并非使性乱道,而是高明地巧占地步,气盛法立。
一是借周公来说理,二是说宰相事。
文章开篇就摆出周公礼贤的事实,特以“周公”“辅相”“争于见贤”作关键词。
一下子就树起了全文“立说”的顶梁柱。
下面的议论即以此为基点展开。
然后用周公活着界大治之时尚且礼贤下士为比照,来责怪宰相活着界并未大治时对“所求进见之士”的缄默不理,然后再用古今比拟陈说自己何以“自进而不知愧”的缘故原由。
周公为儒家贤人、辅相典范.韩愈借他说宰相对“所求进见之士”不予“引而进之”为非,自然有力。
  在这个过程中,韩愈以周公之事和宰相所为反复对说,自然引出对宰相在“求士”方面“不作为”的责怪。
对说的好处是将两种迥然不同的情形、行为摆在一起。
构成光鲜比拟,使得孰是孰非一览无余。
由于“立说”高占地步,出言便理直气壮,许多想说但不便明说的话,就可以无所不言,文笔放得开,说得畅快淋漓,以至不掩锋芒,险些把一封求援信写成了一篇声讨书。
两段笔墨皆用顿跌手腕造成文势的开合,而造句办法大体相同,这与作者独特的修辞手腕有关。
细言之,则表现有三:  一、以周公之事和宰相所为反复对说,自然引出对宰相在“求士”方面“不作为”的责怪。
  对说的好处是将两种迥然不同的情形、行为摆在一起,构成光鲜比拟,使得孰是孰非一览无余。
韩愈言事抒怀常以对说手腕行文,所作古文每每气盛言激,不但说事透彻,而且说得带劲,有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的主体部分,便是说周公事,说宰相事,正说反说,两相对照,带出作者无限感慨,也显出文势的峥嵘峭直。
诚如归有光所言:“文章正说一段议论,复换数字,反说一段,与上相对,作者但觉其精神,不觉其重叠,此文法之巧处。
此篇是也。
”(《文章指南·文集》)归氏所言,实已涉及此书行文如何对说的问题。
所谓“复换数字”只是大而言之,详细讲则应顾及两段议论笔墨构造的特点。
  二、比拟作论,行文顿跌有致  两段笔墨皆用顿跌手腕造成文势的开合,而造句办法大体相同。
第一段说周公活着界大治时尚能礼贤下士,无论立意还是行文办法都对下段为难刁难比议论有直接影响,故下笔不可苟且。
作者考虑最多的,应是如何为下段痛责宰相预作支配。
文章开篇就摆出周公礼贤的事实,树起了全文“立说”的顶梁柱。
很明显,作者是怀着礼赞、神往和无限感慨的心态议论周公求贤之事的,故“笔锋常带感情”。
对周公急于求贤的颂扬,并不直言其美,而是几次再三顿跌以凸显其伟大。
所谓顿跌,便是行文中先说诸干系事,每说一事,略作停顿,末了跌出结论般的断。
其妙处如江水奔流,因物受阻,暂为停流便使流速变快,由于不断蓄势,一旦夺路下跌,便有震天动地的威力。
文中“当是时”、“而周公以贤人之才”和“其所求进见之士”三小段即为三顿,着此三顿是为跌出周公急于求贤的伟大。
这是第一段中大的顿跌。
第一段行文还有小的顿跌,“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以下四句即是,个中前三句实为三顿其词,后一长句对周公争于求贤的称美,是乘前三顿之势“跌”出来的。
  行文顿跌有致,很随意马虎带来文势的开合,韩愈不仅利用了这一特点,同时还用到其他手腕。
一是铺陈议论,展开来说,不断扩展议论空间,使得文势大开。
一是陈说中,用相同的字构成浩瀚的排比句,使得文章声势大增。
试读第一段中九用“皆已”、三用“岂复有……哉”的两组排比句,我们就有道理奔凑,目不暇接、心不暇思和不断被某种力量撞击的觉得。
作者选用的同一类字“皆已”、“岂复有……哉”,一从正面作完备肯定,一以反诘语气作肯定,本身就带有情绪方向,当同有此类字眼的排比句涌如今文中时,就不但使得文势大开,还会造成情绪的倾泻、文气的激荡。
  第一段说理之妙还表现在其余两个地方。
一即由周公急于求贤的举动说到“周公之心”,特意说到假设周公“而非贤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他将更加努力求贤,“岂特吐哺捉发为勤而止哉”。
这显然是为下面责怪宰相怠于求贤预作准备,但却借进一步赞颂周公的办法说出,来得奥妙、自然。
二即本段文势的开合,既有大开大合,又有小开小合,乃至在合中又有开合。
但无论若何,有开必有合,故其文势跌荡放诞放诞,有抑扬抑扬之美,而无剽而不留之弊。
像“如周公之心”至“称周公之功不衰”一小段,就属于大合中的小开合。
个中“维其如是”以前数句可谓文势小开,后数句则为小合。
  第二段说宰相事实际上言周公事反复对照。
在叙说过程中,作者极尽铺陈作论,多利用排比句和反诘句式。
原来一个“岂尽”二字就带有慨叹意味。
加上连用11个以“岂尽”构成的句子一起追问到底,故第二段笔墨文气勃郁,其势则如连珠炮发,显出作者的激愤心情。
作者将其“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
都说成是为“忧天下之心”所迫,立论自高。
而所谓“有忧天下之心”,实承上言“周公之心”而来,说得在理,且语气平和,接得自然,无刻意标举之嫌,用语不可谓不妙。
文势宕开,行文大开大合、大合中有小开合,直吐心中不平之气。
  三、高占地步,为“自进而不知愧”辩白,借以重申求荐之意。
  高占地步,紧张是借周公立说。
周公急于求贤伟大,贤者“自进”自然名贵。
书中第三段说“自进”不愧,即循此思路作论,故意在求人,却无卑谄之语。
书中说“重于自进”的情由有三,一即“古之士”如斯,是说自己当如“古之士”急于求仁;二即“以其于周不可”如斯,是说本日“四海一国”,自己不可能像古人那样环游列国以求仕;三即“山林者”如斯,是说自己“有忧天下之心”,不能遁人山林。
三条理由,当往后者最为堂皇。
作者将其“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都说成是为“忧天下之心”所迫,立论自高。
而所谓“有忧天下之心”,实承上言“周公之心”而来,说得在理,且语气平和,接得自然,无刻意标举之嫌,用语不可谓不妙。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还特殊把稳两段之间的承接语句。
比如第一、二段之间“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
这句话说得简单,却用意奇妙。
它不但能在两段笔墨之间起迁移转变、过渡浸染,还隐含作者对时相为官之时与周公附近而急于求贤远不如周公的不满。
还比如,句中“为辅相亦近耳”数字,余味曲包,切实其实无可取代。
若将全句换为“今阁下如何”或“今阁下不然”,较韩愈用语之贴切、意味之深长,显然都大打折扣。
后人评陈说此书出语气盛言宜,正表现在这些地方。
  在这篇文章里,韩愈用周公急于见贤而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典故与当时宰相对待人才的冷淡态度为难刁难比,尖锐讽刺了权贵们不重视任用人才的做法。
表达了韩愈对当时不重视人才的社会现实的强烈愤慨,也表达了他为“兼济天下”而哀求得到任用的急迫心情。
文章利用比拟、排比、反问的句式,形成了光鲜的对照。
全文有感而发,对症下药,据理直言,言而无忌,情词激烈。
从周公“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起笔,排比中有变革,整洁中见错落,颇能反响韩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的一向风格。
  文章利用比拟、排比、反问的句式,形成了光鲜的对照。
全文有感而发,对症下药,据理直言,言而无忌,情词激烈。
从周公“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起笔,排比中有变革,整洁中见错落,颇能反响韩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的一向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