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最喜好的节日莫过于端午。
比过年还要欢畅。
过年喜庆,穿新衣,亦有好吃的饭菜。
但冬季是萧索的,一片灰蒙蒙的天地,终是有些黯淡无趣。

端午节可就大不同了。

01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端午节是多姿多彩的夏天装扮的。

蒲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

乡间,端午节的夏天,有漫天漫地的花儿。

重五山村落好,榴花忽已繁。
石榴花红得热烈标致。
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喷鼻香袅红丝拂。
合欢花,举着一把一把粉色小扇子,毛茸茸的。

最美的,当属荷花。
家乡西北小城,地处旱塬 ,没有江南水乡随处可见的小河,池塘,荷花自然不多见。

我们小孩可是如数家珍,知晓周遭几里屈指可数的荷塘。

亭亭净植,喷鼻香远益清。
我们一帮骑车子的小孩,尚未走近荷塘,丝丝缕缕的荷喷鼻香已四周弥漫。
一望满眼的碧翠,夏的暑热也褪了几分,有了几许清凉。

荷花宛若大家闺秀般端庄清丽,艾草活脱脱便是桀骜不驯的村落庄野小子。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
艾草以极致的浓郁野外气味,向众人彰显,它才是乡野的王者。
正是,艾草早已历经千年的岁月照拂,诗经有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未及端午,艾草已被乡邻晒干点燃拿来熏蚊子。
外婆摇着蒲扇,和邻居谈天。
那时的村落庄,夜晚,星子一闪一闪,多得汇成了星河。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蛙鸣,虫鸣,艾烟的喷鼻香味,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乡音,温馨朴实。
宛若悠长的一个梦。

02

端午节到了。
外婆忙着搓五彩丝线,做喷鼻香囊。
外公忙着割艾草。
家乡的方言,五彩丝线唤作花花绳,喷鼻香囊唤作喷鼻香包

外婆戴上平素闲置的老花镜,选好五彩线,一头抻平,一头放膝盖上仔细捻搓。

彩虹般俏丽的花花绳,我怎么舍得摘掉。

过完端午节,下过一场雨,外婆带我去田边的小渠,剪了花花绳,让它顺着水流漂走。

外婆说可以保佑我无病无灾。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病呀灾呀,我只是以为可惜,那么美的花花绳,也不知道,流水究竟带它去了哪里。

迢遥的宋哲宗绍圣二年(1095年)端午节,被贬至岭南惠州的大文豪苏轼,为宠爱的侍妾朝云写了一首词。

《浣溪沙·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流喷鼻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
佳人相见一千年。

王弗,王闰之,王朝云,三位王姓女子,伴随苏轼度过官场浮沉,颠沛流离的生平。

1096年,34岁的朝云,能读懂苏轼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红颜心腹,病逝于惠州。
五年后,65岁的苏轼离世。

03

古老的端午习俗延续至今,五彩丝线依然轻缠手腕,脚踝。
缀于绿云鬟的钗符已消逝于岁月的变迁。

然端午节,必要佩戴喷鼻香包,这也是田舍巧妇展示女红的盛大节日。
外婆央人去中药铺子,捎回丁喷鼻香、川芎,陈皮,山奈,白芷,甘松,薄荷等中药研磨成粉的喷鼻香料。

外婆做喷鼻香包,都是平日积攒的碎布头。
绿色剪作叶子,粉色剪作荷花,桃子。
花草,小动物,这些村落庄的精灵,皆是做喷鼻香包的素材。

外婆的喷鼻香包,我必要一个一个挑,挑花了眼。
每个都好看,每个都想戴着去跟小伙伴炫耀。

高手在民间。
一个远房姑奶奶,做的喷鼻香包,十里八乡出名的好。
小马驹喷鼻香包,马鞍,马鬃,马尾,一样不少。
荷花喷鼻香包,鹅黄的花蕊,纤毫毕现。

蚂蚱,更是手工风雅,维妙维肖。
通身碧翠,双翼轻盈,触角细若发丝。
确是当之无愧的民间艺术珍品。

乡间文化的文雅,分外活泼动人。
民间是艺术灵感萌发的摇篮。

04

至今荆楚人,江上年年祭。
端午节是为了纪念投汨罗江而去世的墨客屈原。

南方过端午赛龙舟,包粽子。
我的北方家乡素以面食为主。
每年的端午节,我们小孩渴盼了许久。

戴花花绳和喷鼻香包,自是愉快。
吃粽子,更是愉快又幸福。
粽叶喷鼻香飘十里,糯米因了粽叶,更有别样的暗香沁凉。

外公割了一束束艾草,挂于门楣,放置窗外,可辟邪,可驱虫除蚊。

佳节又端午。
街市有粽子的喷鼻香味,也有喷鼻香包售卖,然手工的很少。
还是喜好手工缝制的喷鼻香包,天然淳厚,有野外的灵魂,嗅得到田舍生活的闲趣。

年年纪岁的节日,不会变,未曾老。
岁岁年年人不同。
曾经是个小孩的我,已人到中年。
故人不可见,外公外婆,永久离开了。

如果岁月可转头,能否赠我一段童年,过有外公外婆的端午节……

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

作者:童话,北方女子。
喜好唐诗宋词的隽永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