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诗意图)
国外的诗剧里《浮士德》故然既是诗又是叙事佳作,但毕竟写了一辈子(64年),且故事也并不完全清晰,是用小说的写法写诗歌,浮士德生平的发展都在诗里,体系又太大了,再说也大体只是算探索人买卖义和社会空想的心态素描。
(浮士德和玛格丽特)
要叙事,最好的文学文体当然还是小说。这也是中国文学发展到末了的明清期间,小说成为主流的缘故原由之一。那么,有没有诗,短到绝句只有四句,就可以把事情写得丰富、动听呢?
要在盛唐诗歌里找到叙事的绝句,并不随意马虎,由于太短了,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四句就完了,不易写,也不讨喜。前段韶光先容的岑参的《逢入京使》算不错的。以是盛唐人写景、抒怀可以写的情景交融,但他们多不在绝句里叙事。到了中唐,绝句里的叙事身分逐渐增多,人们的日常生活,感情思想逐步成为绝句的常用题材。当然,风格也从盛唐的雄浑、崇高、华美或富有浪漫气息变得平淡、朴素、文雅而包含生活气息。
本日就说一首这样的诗。墨客张籍,前文已经先容过了他婉拒李师道的“恨不相逢未嫁时”,本日我们来读他的《秋思》,这是他的真正意义上的代表作,险些提到张籍,就会提到这首诗,先看全诗:
(《秋思》诗意图)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显然,这是一首记述生活琐事的绝句:洛阳城里吹起了秋风,让人不禁思念家乡,思念亲人,于是想写一封家书,但又怕想说的话没有说完,等到送信的人要走时,又把信要回来,再拆开看看是不是漏了什么。
诗的标题是“秋思”,时令物候的变革,最易引发文人的思想感情变革,范例的有唐诗杜甫的《春夜喜雨》,五代时的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知多少》,宋时岳飞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等。东风春物让人欣喜,于是欢畅,秋风秋物让悲愁,于是消沉,当秋风起时,万物肃杀,木叶黄落,花果凋零,在这样的时令,最易引人愁思,也最易使远在他乡的游子泛起思乡之情。
(洛阳龙门石窟图)
“洛阳城里见秋风”,张籍是和州乌江(便是现在的安徽和县乌江镇)人,此时客居洛阳,这里的“见”,既是瞥见的“见”,也是涌现的“现”,上古没有“现”字,遇“现”皆作“见”。风是空气的流动,秋风当然只能通过它吹动的事物看到,因此,这里读作“xiàn”彷佛更得当。李璟的《摊破浣溪纱》说:“菡萏喷鼻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秋风一起,愁思无限是再正常不过的常人情感。
“欲作家书意万重”,一个游子,一旦起了思乡的动机,想起身乡的人,想起身乡的山水树木,吃食景致……本就意念万重,思念万千,这思念的极致便是回去,回到家乡,墨客也一样,他一定有归乡的动机,但又显然“欲归不得”,这种繁芜的感情、各种各样的动机,又如何能在一封信里写完呢?以是,墨客在这里说“欲”,妙就妙在这一个“欲”字,墨客是想把心里涌起的盘根错节全部写进信里去的,以为自己有说不完、写不尽的万般怅惘,这万般感情无从言说的情形如何表达出来呢?墨客只能站在第三人称的角度描述自己想写而又不知如何写起的自我状态。就算是这样,他还是——
(诗意图)
“复恐匆匆说不尽”,信写完了,也封好了,乃至捎信的人也就要走了,但他忽然就以为自己在信里可能有主要的事情没有写完,由于“意万重”,于是墨客把捎信的人又喊回来,“行人临发又开封”,重新把信打开,从头到尾再看一遍,乃至墨客神经由敏一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个过程,由于既有“复恐,”还是“又开封”,封完拆,拆完封,墨客担心自己的千言万语之中漏了什么主要的内容。当然,这里可能不是实写,这种事情或许并没有发生,但是通过这样的描写,墨客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却形象、准确、生动地表露了出来,这种繁芜的情绪来源于生活,但是在张籍对细节的准确描摹和把握之下,已经是远远的“高于生活”了,难怪后来的王安石评价张籍的诗“看似平凡最奇崛,成如随意马虎却艰辛”(《题张司业诗》)。这几句平平常常,普通浅淡的诗句,实际是墨客对生活素材的精心提炼和范例化刻画。
(诗意图)
短短的二十八个字的叙事诗,却写尽了异域客居的墨客在秋日对家乡的思念,而且笔墨完备集中在写信临发一件事的细节描摹,不直接写思乡,但无一字不是思乡,这是对生活不雅观察和体验之后的高度概括与提炼,好的文学作品不都是这样吗,仅这一首极本色、极平淡《秋思》诗,张籍就足以称得上是大墨客了。
(【唐诗闲读】之87,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