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源山叠嶂绵延,在察关溘然束紧了腰身,形成一个垭口。山峙着山,原生的山林一如翠屏。进入山坞,坡度就缓了,一垄一垄地铺展,仿佛山体洞开了怀抱。越往山坞的深处,彷佛山涧与乔木林就越难分难舍。
我到察关是去访菊,一种婺源人所称的皇菊。
察关水口的深幽与静气,景象犹如桃源。古樟下,拱桥边,桥亭里,文昌阁前,走一走,坐一坐,都是舒心的——看山色葱茏、古树遮蔽,听溪流潺潺、鸟儿鸣唱,惬意安然。找到一方凑集了古意与画境的村落水口,实属不易。况且,水口的古道不知走过多少文士和商旅。
有谁不喜好充满古意的自然之境呢?
察关水口边的山峦林相郁闭,即村落落自然保护小区的范围。喷鼻香樟、枫喷鼻香、红豆杉、苦槠、冬青等乔木高耸成片,郁郁葱葱。白腿小隼、蛇雕、褐林鸮、白鹇等鸟类家族经年在林中繁衍生息。能够在察关扎下根来种菊的人,应是选择了古时隐士般的生活吧?
没承想,菊园的主人陈大华比我还小几岁。那是立冬的前一天,一丛一丛的山茶花,叶子飘红的乌桕,仿佛只是物候的一个引子,点燃了满山满坞的皇菊摇荡绽放。隐于山塝的巨石上,“菊魂”石刻尤为瞩目。陈大华是一位专心在山里种菊的人,从六亩堨到西冲坞,一起都在分享他的菊田喜事。
路边黄、甘菊、菱叶菊都是山坞里的野菊花,而空气里洒脱着的分明是皇菊的芬芳。皇菊从清明栽植,到立冬前后才能采摘,成长期险些贯穿一年的三个时令。
菊向来受历代文人墨客的推崇: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了唐宋或是明清期间,以菊花入诗词的文人雅士就更多了。
大多数人认识菊,是基于其功用。当先民认识到“桃阳心,菊补肺”的时候,菊花已进入了本草范畴。《神农本草经》中就有常食菊花可以“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的记载。此后,但凡谈及疏风清热等浸染,可以养生与入药的,都离不开菊花了。所谓“群芳之上品”,亦是李时珍记载“可蔬、可啜、可饵、可药、可枕、可饮”的菊花。若往深处去讲求,那应属中医的自然哲学范畴了。而婺源历史上的皇菊是独特的地方品种,烙着清晰的地理标识,自清代或更早就成为茶饮。
20多年前,陈大华从南昌、修水、庐山一起到婺源,选择在山中种茶、种菊,便是看中了婺源村落庄山环水绕的生态环境。他在婺源以“华源”的名义,选择在察关山坞栽种皇菊,成了皇菊的青鸟使,也就与察关附近的村落民结下了缘。彼时,山坞里的荒田荒地里长满了水竹、芒草、荆棘,要把地皮开垦整理出来进行有机栽种,不只须要韧劲,还须要协力。年复一年,整地深耕、追肥修枝、采摘烘烤,陈大华的生活彷佛与陶潜靠得越来越近。
春去秋来,从周家山上的茶园基地转场到察关的皇菊基地,陈大华钟爱融入自然的生活、事情图景,令人倾慕。好几次,我与他徒步“吴楚分源”的浙岭或者察关的古道,他给我的印象是他能沉浸于个中的乐趣,还有对一花一草一木的亲近。
山风吹拂,山梁上林涛奔涌,壮阔而悠远。而山坞里的皇菊则不同,它们摇荡着,在风中一层一叠绚丽地绵延开来,给我带来的是清新、旷达和轻盈的体验。
一个人被草木、花朵包裹,身心就多了几分自然的气息。由于草木、花朵都是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
倘若你是一个常常看树、赏花的人,那笑颜都会比别人残酷一些。我留神皇菊带给陈大华和花农的笑意,是从察关皇菊基地采摘开始的,无论是在花田还是烘房,我都听到了他们的欢声笑语。那竹篮、竹筐、竹匾,彷佛都沾满了皇菊的芬芳。
午后,天空湛蓝。我与朋友随陈大华从察关回到凤山宝德堂。溪水潺潺,放眼龙天塔与凤凰山,皇菊尝新便多了几分意趣——一杯一朵,在开水的冲泡下,干花奇迹般在水中还原了鲜花的样貌,饱满地绽放着,氤氲出淡雅的暗香。
此时,一朵皇菊的芬芳,是花,又非花了。
人在草木间。想想,人,皇菊,都因此集体的办法呈现在大地上。有时,闻到皇菊的一缕缕芬芳萦绕,彷佛很难去分清是人根植大地的深情,还是从一朵花中感想熏染到汲取天地精华的情意。更多的,应是自然生态给人带来的福祉吧。
来源: 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