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卿是雍正年间的女墨客,生在江苏金坛的一个田舍,自幼聪颖好学。
她7岁在学堂旁听,可以填词作赋;10岁女红做得远近有名;16岁出落得如花似玉,被当地人惊为“神女”;18岁嫁给绡山的樵夫,饱受婆婆和丈夫虐待。
她在20岁旁边,就因病痛和折磨,芳魂一缕随风散……
若不是由于才子史震林,她或许将如一滴朝露,消散得不留一丝痕迹。
一次有时的机会,史震林重逢了贺双卿,惊异于在这偏僻的田舍,居然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
他在自己所著的《西青散记》中,记录了这位薄命才女的生平,并收录了她的词14阙、诗39首、文5篇。
他感慨于她的才与貌、忧愤于她的贫与病,在自己的著作中概括道:“才与貌至双卿而绝,贫与病至双卿而绝。”
正因有了他的苦心收录,双卿的名字才被众人知晓。
而在贺双卿的诗词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农妇的“悲惨天下”。贫穷、劳苦、疾病,是她最常描述的内容。
下面的5首词,险些概括了双卿婚后的悲惨人生——
《春从天上来·饷耕词》
[清]贺双卿
紫陌春晴。漫额裹春纱,自饷春耕。小梅春瘦,细草春明。春田步步春生。记得那年春好,向飞燕说破春情。到于今想春笺春泪,都化春冰。
怜春痛春能几,被一片春烟。锁住春莺。赠与春侬,递将春你,是侬是你春灵。算春头春尾,也难算、春梦春醒。甚春魔,做一春春病,春误双卿。
童年和少女时期的双卿,在家中备受父母宠爱。父母怜她身体软弱,只让她做少量家务。她可以花大把的光阴,去读书写字,吟诗作赋,欣赏四季美景,感想熏染春心的优柔。
然而父亲病逝,她嫁给莽夫周大旺往后,却犹如跌入地狱一样平常。丈夫粗鲁蛮横,婆婆狠辣无情,她像个奴役般被驱遣,每天做繁重的家务和农活,孱弱的身体和精神的折磨,让她每天都在痛楚中煎熬。
这首词共用了28个“春”字,虽然弥漫着春的气息,却表达了一种别样的感情——春色是那样美好动人,然而她的春天已逝,到头来都只是一场春梦!
如果早知这样,还不如没有春天,这春天让人伤感,误了双卿的生平啊!
《薄幸·咏疟》
[清]贺双卿
依依孤影,浑似梦、凭谁唤醒!
受多少、蝶嗔蜂怒,有药难医花症。最忙时,那得功夫,悲惨自整红炉等。总诉尽浓愁,滴干清泪,冤煞娥眉不省。
去过酉、来先午,偏放却、更夜阑永。正千回万转,欲眠仍起,断鸿叫破残阳冷。晚山如镜,小柴扉烟锁,佳人翠袖恹恹病。春归望早,只恐东风未肯。
双卿生来身体柔弱,婚后又劳累过度,因而患上了疟疾。可婆婆却并不怜惜,依然非打即骂,令她一直地干活。
双卿每天忙里忙外,乃至没韶光熬药,因病痛整晚“千回万转”,难以成眠。
她将自己比作花,而婚后折磨她的人,便是“蝶”和“蜂”。身体上的病痛尚能医治,可“蝶嗔蜂怒”造成的侵害,却是难以愈合的顽症!
《孤鸾·病中》
[清]贺双卿
午寒偏准,早疟意初来,碧衫添衬。宿髻慵梳,乱裹帕罗齐鬓。忙中素裙未浣,折痕边,断丝双损。玉腕近看如茧,可喷鼻香腮还嫩。
算生平凄楚也拚忍。便化粉成灰,嫁时先忖。锦思花情,敢被爨(cuàn,灶台)烟薰尽。东风却嫌饷缓。冷潮回,热潮谁问?归去将棉晒取,又晚炊附近。
婚后生活的劳苦忙乱,在这首词中被生动呈现。
双卿虽身患疾病,却无人嘘寒问暖,还要繁忙劳作不休。疾病的折磨、劳动的繁重,让她容颜干瘪,可她却无暇装扮,只能“乱裹罗帕”,一条素裙也“摺痕边,断丝双损”。
她才十八九岁,“喷鼻香腮还嫩”,可比拟光鲜的是,“玉腕近看如茧”。
嫁人后命运凄苦,却也只能忍耐。她的“锦思花情”早被“爨烟薰尽”。早知所托非人,她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在出嫁前再三思忖。可如今她只能面对现实——你看,刚晒好了棉被,又到了做晚饭的韶光……
《凤凰台上忆吹箫·赠邻女韩西》
[清]贺双卿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闪动难消。正销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模糊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畅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韩西是位善良的邻家女孩,是贺双卿悲惨的境遇中,一缕微弱而温暖的阳光。
韩西虽然不识字,却非常喜好看双卿写字。她一有空就来陪伴双卿,请双卿缮写经书,请她讲解美妙的诗词。
看到双卿整日劳苦,乃至挨打受骂,韩西十分同情,常常帮她分担家务。
在双卿犯疟疾时,虚弱得无法下床,韩西便为她做饭,让饥寒交迫的双卿十分冲动。
然而不久往后,韩西就嫁为人妇,不能陪伴双卿了。婚后回外家时,双卿卧病无法看望,韩西又特意赶来,又为她送来了食品。
临别前,双卿在病榻上,送给韩西这首词,作为永久的纪念。
这首词,用了二十余叠,读来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动听至深。
清代词人陈廷焯曾评价:“其情哀,其词苦,用双字至二十余叠,亦可谓广大神通矣。易安见之,亦当避席。”
“易安”也便是李清照。在陈廷焯看来,就连李清照的作品与之比较都要逊色。
《赠史震林》
[清]贺双卿
终日思君泪空流,长安日远,一夜梦魂几度游。堪笑辛劳词客,也学村落男村落女,晨昏焚喷鼻香三叩首。求彼苍保佑,天边人功名就,早谐鸾俦。应忘怀天涯干瘪,他生未卜,此生已休!
史震林十分同情双卿的境遇,也对这位才高命薄的女子,产生了倾慕的情绪。然而,当他说出要补救她时,她却婉言回绝了他。
她何尝不爱慕史震林呢!
与暴虐的丈夫比较,史震林知书达理,也懂得怜喷鼻香惜玉。可是,“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在封建闭塞的时期,一个私奔女子的命运,或许比她现在更悲惨。
后来史震林考中进士,来到双卿的家中看望,却得知她已在两年前,就因病喷鼻香消玉殒了。
韩西将这首词,辗转交给了他。他这才知晓她的心意——
双卿背负余生凄苦,忍受思念煎熬,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为心上人祈祷,希望他功成名就,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她与他此生缘尽,而来生是否圆满,谁又能知晓呢!
贺双卿犹如空谷幽兰,生平困在偏僻山村落,却偏偏有着满腹才华。目不识丁的丈夫和婆婆,不喜好双卿写字,乃至折断了她的笔。
在没有纸笔的日子里,双卿只能将自己的词作,用炭棒或者白粉,偷偷写在破布、树叶或花瓣上,再偷偷地丧失落。大量的作品就这样散轶了。
幸而,她在生命中重逢了史震林,她的才华与遭遇才被众人所知。
虽然她存世的作品不多,可学者却给予她很高的评价。胡适乃至称她为“清朝第一女词人”。清代词作家徐乃昌也惊叹,“双卿负绝世才,秉绝代姿,为田舍妇……其词幽深窈曲,怨而不怒,古今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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