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隐士的花鸟画深受林良、陈淳、徐谓等大家的影响,他的作品特殊强调缘物寄情,因而个性极为光鲜。这各类孤僻、冷漠、悲愤、反常、怪异的特色,当然是他奇特艺术风格的详细化。而这种表象下折射出来的,正是画家一种有别于凡人的人格生理。
吴昌硕的老师俞樾曾说“八大隐士的长处在用笔,而石涛的作品善于于用墨,即便画青绿工细的作品,也与他人明显有别,更特殊的地方在于石涛作品胜在一个“气”字。”这些结论,不能不说是独具慧眼。
读八大的画,一股孤生僻寂的气息迎面而来。八大隐士以大笔水墨写意着称,长于泼墨,尤以花鸟画称美于世,笔墨简练而又大气磅礴。他受徐渭影响,以简洁孤冷的画风,而自成一代宗师。其绘画艺术特点大致说来因此形写情,变形取神;着墨简淡,运笔旷达;简淡之至,增一笔太多,减一笔不敷,此等境界,唯出八大手腕。由此形成了疏朗的布局,孤冷的意境,而其形式和技法又是他的真情实感的最恰当表现。
八大隐士的笔墨恣纵,不拘成法,在雄浑简约中表示出孤愤的心境和坚毅的个性。他以这种独特的风格把写意花鸟画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弘扬的是宋元以来的中国文人画传统。石恪、梁楷、牧溪的减笔画法,元人水墨,青藤白阳的大写意,乃至明林良、吕纪、吴门四家、浙派和董其昌的笔法特色,都可以在八大隐士的作品中找到痕迹。张庚评八大隐士,称其“苍劲圆晬”,石涛则说“淋漓奇古”,说的都是他那种凝练蕴蓄、畅快自由的特色。艺术创作上的这种超脱与自由,是不易达到的一种境界。
孤傲的个性,怪僻的行为,强烈的愤世嫉俗色彩与他那令人惊心骇目的画面达到了高度的统一,这正是他的独特性所在。他能广汲博纳,转益多师,集古今笔墨之大成,又能化为自己血肉,奇谲诡异地创造出三言两语似的简练笔墨,每一笔都那么丰富而肯定,不但具有独特的造型能力,更具有独立的审美能力。独立不倚是与博大精湛连在一起的,八大隐士以脱尽恒蹊的艺术风格与极高的禀赋才能,把水墨写意花鸟画的笔墨与境界进行了一次革命性的创造,他是一个前无古人,后乏来者的天才画家。
八大隐士常利用拟人化的手腕,以符号化的笔墨语汇,创造出一系列令人过目不忘的形象。在八大隐士笔下,常有露根兰、倒悬兰,象征国土沦亡,着根无土。他画残山剩水,一派荒寒萧索,画花鸟则每每虚疏淡泊,冷逸碜人,这与他悲惨出生和冷落情怀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特色,表示了文人画家的一个显著特点---状物为了寓意,写景了为抒怀,所有景物都是为抒一己之情怀意绪而涌现的。八大隐士的自我感情极浓,他的符号化的艺术语汇,展示的正是一个遗世独立者的精神天下,极度颠狂,不落常套,与他独立不倚,脱尽恒蹊的艺术创造是一个统一体。
石涛,半世云游,饱览名山大川,其画笔法恣肆,无法而为至法,故为清初山水画大家。石涛画花卉也别有生趣,不像八大那样狂怪,而有一种清新旷达的情调。郑板桥《题画》论曰:“石涛画竹,好野战,略无纪律,而纪律清闲个中”,说的虽是画竹,实是对石涛水墨花鸟技法的极好概括。此三开书页,上有石涛自题笔墨,分别为“芦菔、石榴、荔枝”。当是其写生之作,笔墨简淡,深得陈淳、徐渭以来大写意花鸟之神髓,而又能尽状物写神之情思。石榴一帧,墨色枯润浓淡节制极好,果实饱满,富有立体感,枝叶亦各尽俯仰顾盼之情态。荔枝一帧,叶子阴阳向背表现得相称出色,繁而不乱。芦菔一帧,则纯以淡墨,由姿态、光芒之不同,或干或润、或虚或实,具有实体感。八大、石涛俱为清初绘画史上起到关键转唳浸染的大家,此书页两家合璧,允为画史奇迹。
他的大写意,不同于陈淳和徐渭的旷达。写意要能放能收,陈淳、徐渭是简放而能收,而八大隐士则是严整而能收,他的写意简约凝练而蕴藉。八大隐士极为推崇董其昌,但他从未勾留在摹拟阶段,他打破了董的藩篱而远超出董的造诣。有论者指出董其昌的画,滋润津润明洁是一个特色,但董的滋润津润明洁是出自淡毫。八大隐士也不乏滋润津润明洁,但八大隐士却能枯毫干擦得之,不仅方法不同,难度也更大。在他的山水画当中,要抒写的是“零落山河颠倒树,不成图画更伤心”的情怀,那种荒疏寂寞,苍茫凄楚的境界,与“四王”式清明荣茂,繁藏隆盛的山水常形成一种差别光鲜的比拟。
个中一帧以大笔触淡墨写出残叶,以浓墨勾出叶茎,虽极简而概括性极强,又以侧锋皴擦出山石,与浓墨残叶呈强烈的视觉比拟。另一帧为写意花卉,花瓣以浓墨破淡墨,茎干以淡墨一笔而成,而与迁移转变处又富于体积层次。末了一帧为山水小品,枯墨层层皴擦而不觉凌乱,而出以空灵枯寂的意境。此虽为小帧书页,然在寥寥数笔之中,八大隐士峻冷、出尘的神貌已朗然纸上。
该册的山水画构图新奇凸兀,气势高远。右壁石崖凌空临江,上面杂树偃蹇,与左下角古木连缀一气。上方远山一抹,远接天涯。清波浩淼,萧疏荒寒,传达出冷峻而淳厚的境界。在用笔上则圆秀健挺,干笔皴擦,以中锋用笔为主,能得滋润津润明洁之气。是册为八大隐士范例的晚年作品,较好地表示了他这时以苍逸为长的的山水画特色。
另两开八大的花鸟作品突出了清奇幽冷的特色,八大风格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他用笔极简练,如郑板桥所说“纯用减笔”,也在于他多用方笔使抟,以凝炼蕴藉的线条营造出奇特空灵之境界。他的冷逸荒寒特色,在此图可见一斑。构造之出人意表,意境之空灵冷隽,用笔之蕴藉简约都令人叹为不雅观止,大致代表了八大隐士山水、花鸟画艺术语汇上的特色。他的艺术,加一笔太多,减一笔嫌少,已达到笔简形赅,形、神、意融于一体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