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串淡紫色的风铃,花筒深邃,它的喷鼻香气,四散飘溢,
随着花事的逐渐繁盛,那花喷鼻香,也渐酽渐馥。
没着花时,我并不以为泡桐树特殊,它素朴到有点寒伧,
一旦着花,就彷佛女大十八变,
整棵树变得明艳照人,
那密密匝匝淡紫色的花朵,
就彷佛青春的欢颜,说不出的通亮和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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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是清明节气之花。
“清明之日桐始华。”
二十四番花信风中,
清明节气“一侯桐花,二侯麦花,三侯柳花”,
桐花可算是清明的标志。
但桐花却争议颇多。
有说是泡桐花,有说是油桐花,更有人说是梧桐花。
那到底哪种桐花才是清明之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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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呼为桐的树木中,名气最大确当属梧桐(青桐),
许多人便以为桐花即梧桐之花。
但梧桐花开在夏季,是淡黄绿色的小花,
绝不显眼,
与开于清明时节且烂漫俏丽的桐花形象显然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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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自墨客的刻画描摹里,
可知桐花所指紧张为泡桐(白桐)花。
崔橹说:
“丹凤总巢阿阁去,
紫花空映楚云愁。”
紫色且芬芳,正是泡桐花之特色。
元稹与白居易有数首桐花酬赠之作,
元稹的《桐花》诗有句:
“胧月上山馆,紫桐垂好阴。
可惜暗澹色,无人知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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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答桐花》诗中则曰:
“山木多蓊郁,兹桐独亭亭。
叶重碧云片,花簇紫霞英。”
白居易咏月下桐花:
“月下何所有,一树紫桐花”,
“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
元白二人所描述的桐花皆是雅澹、低回的紫花,
正是泡桐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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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桐花时节。
我曾无数回看过淡月下的泡桐花,
团团的腻云紫雾,迷离似幻,
隔近看花葩历历,却又是清媚动人的。
夜气温净,益发陪衬出烂醉的花喷鼻香,
闻久了切实其实让人神思恍惚。
漏斗型的花朵时时自高处“吧嗒”落下,
仿佛静夜一声幽微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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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桐树,村落庄的山前屋后,平凡可见。
三月东风浓一些,它就着花了,
油桐树的白花,清新可人,
让春减了几分脂粉,添了几分文雅。
到了清明谷雨,便落英缤纷,
一地桐花,铺成白色的毯子,
彷佛积雪满地,
难怪它的别名就叫“五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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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时,油桐树的叶子落尽,
春天,它先长出花,
等到暮春时,桐花凋落,嫩绿的桐叶才从树枝中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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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如小孩子的巴掌,
逐步地,长成宽大翠绿的叶子。
乡里的孩子,常去摘桑椹覆盆子当零嘴儿,
吃不完,没有盛野果的盒子,
就摘下桐子叶当提篮。
山里人平素蒸馒头、发糕、圆子,
不用笼布,用的是油桐叶。
这种叶子表面有一层油光,
可以将粘乎乎的发糕、糯米圆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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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立夏、端午、七月半,
田舍要蒸这个那个的,更少不得桐子叶,
妇人会差孩子到桐子树下,
挑些宽大细滑的桐子叶,
采摘下来,一片片洗净,
妇人把米粉包成喷鼻香蕉形,搁在桐子叶上,
放竹笼上蒸熟,
这便是台州人爱吃的乡土小吃——桐子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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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桐树的树干比泡桐树结实,
秋日时,满树紫红的桐子,还可以榨成桐油。
桐油油过的木板,格外结实,
过去台州人嫁囡,
给女儿当陪嫁的米桶、马桶、脚桶之类,
也是用桐油油的。
黄岩小南门纸扇中的一种油纸扇,
长长的扇面,锁腰形,
两面用棉纸糊制后,
再刷上桐油,十分耐用。
旧式婚礼中,新娘下轿时,
喜娘会用一把赤色油纸伞遮着新娘,用以避邪。
清明的断桥边,
诗人许仙为白娘子撑起一把挡雨的油纸伞,
那伞“是清湖八字桥老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的好伞,未曾有一些儿破”,
一把油纸伞借来借去,
从此留下一段缠绵千古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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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桐油涂过的纸伞结实,
经得起这么一借再借的。
而撑着油纸伞的丁喷鼻香花般的女子,
是墨客戴望舒眼中最美的江南风景。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
范柳原撇下白流苏,
和印度的萨黑荑妮公主厮混。
花园里,撑着油纸伞的白流苏兜着圈子,落寞而无奈。
一把油纸伞透露了白流苏的苦处,
让范柳原停下了脚步。
在浊世中,被命运掷的骰子掷到了一起,
造诣了一段倾城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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