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宿建德江》孟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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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孤独的小船停在一条孤独的小河里,一片孤独的烟雾笼罩着一个孤独的异域人。
彷佛烟雾也被笼上了忧伤,但是异域人却没有将这愁绪留在眉间。纵然这孤独遍洒于天地,却并未漫上他的心头。
浅浅的洲头向外扩展漫延成一望无际的原野。原野连续向外,延展、延展,快要触到低垂的天幕,像是两片云又像是两阵风,相遇却不相即。天幕温顺地垂下来,耷在树梢,仿佛是累了轻轻地靠在树上安歇。那棵树像是从天幕里穿过去,像是要温顺地摘下那颗藏在玉轮后面的星星。
无边无涯的旷野,无边无涯的天幕,悄悄静地相互望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悄悄地听风从天地之间穿过,吹起那个异域人的思绪,让他抬手去接住玉轮的光晖。
异域人坐在舟头,没有吹箫也没有吹笛,大概便是悄悄地坐着,听着小河里微波的荡漾,看着天幕下月色的温顺。
异域人可能会从小船高下来,走上那片沙渚。他会温顺地踏上去,不踩痛任何一粒泥土。那片小小的洲头是不是他想停泊的那块地皮?那片浅浅的月色是不是也似曾相识?可能也会是一个晚上,他回到那魂牵梦萦的地方,是不是也会有轻烟一样的薄雾欢迎他,那个时候他还会记得这片小小的沙洲吗?
会的吧,由于月光是那样温顺地看着他,像他温顺地看着那个一贯望着的方向。淡淡的雾气不断地升腾,让他恍惚在这片温顺而孤独的透明的月色里。
近前远处的旷野都藏在薄雾的后面,薄薄的天幕护佑着这安静的原野、沙洲、小船和人。
玉轮向西去了,坐到了树梢上荡秋千,被风吹动的天幕像是在推着秋千,温顺地摇着那轮淡黄的玉轮。他回到了小船里,听着风声推起天幕,听见玉轮的鼾声,听见原野扭捏着沙洲,在那层浅浅的薄雾里睡去。
玉轮原来从江上飘过,月影从江心飘过,他坐在船心,准备把酒听风乘舟眠。
他躺在温顺的月下,大概会以为孤独,但这孤独犹如月影一样平常温顺。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