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初酿

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豪门歌舞争新态,绿绮尘埃拂旧弦。

王安石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常恨有名不相识,相逢罇酒曷留连?

——宋·欧阳修《赠王介甫》

无功无名,白衣一枚的王安石,竟然得到文坛泰斗欧阳修如此夸赞,乃至恨不相识。
此时的欧阳修还未见过王安石,只因好友曾巩推举的几篇文章,他就对王安石讴歌不已,可见其诗词文章的精彩。

浪漫诗仙李白和文章巨公韩愈都已作古,欧阳修认为不久王安石将成为大宋文坛的一枝独秀。

年少的王安石酷爱读书,过目不忘,下笔如有神。
稍稍年长后,又跟随父亲宦游各地,见识了世间百态,人间万象。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年轻的王安石读了万卷书,也行了万里路,自然见识非凡。

庆历二年,王安石荣登进士榜,被授淮南节度判官。
任期届满后,他放弃了入京的机会,改调鄞县做知县。
年轻时随父游历的经历,让他在任上游刃有余,他带领当地官员及百姓,大力兴修水利,扩办学校,政绩斐然。
此时的王安石自傲满满,不在乎现在的浮云蔽日,坚信自己一定会登上大宋朝廷的最高层。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宋·王安石《登飞来峰》

之后几年里王安石一贯在地方官的岗位上流连,并非他无机缘,而是他不想。
或许他是在等待一个一见爱慕的相遇,等待一个真正的伯乐。
终于,他等到了,治平四年神宗登基,因久慕王安石之名,起用他为江宁知府,后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王安石深得神宗看重。

此时的北宋,内部经济危急、边陲外敌侵扰,内忧外祸让神宗心坎不安。
王安石提出“治国之道,首先要确定改造方法”,神宗十分赞许,摒弃统统阻力,力挺王安石变法。
这让王安石有了一种知遇之感。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

一为钓叟一耕佣。
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

兴王只在谈笑中。
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宋·王安石《浪淘沙令·伊吕两衰翁》

吕尚和伊尹两位老人,一位曾是江上渔翁,一位则是躬耕佣工,如果就此生平,那他们也就籍籍无名,老去世山野了。
然而他们却幸运地与成汤、姬昌相遇,明君与贤士,造诣了一场完美的风云际会。
谈笑之间就有了成汤、西周的几十年清明兴盛。

现在几千年过去了,又有几人能和他们一争高下?这便是千里马和伯乐的经典传奇,王安石以为自己和神宗或许也能将他们的故事延续。

王安石充满了激情和斗志,以为按着自己的想法,不久将换来大宋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梦想很丰满,现实每每相称骨感。
熙宁变法,出发点是好的,内容也是科学的,但是上传下达,到末端,却已经离初衷很远。
再加上,新法触动了守旧官员的利益,遭到了很多守旧派的反对,变法以失落败告终。

熙宁七年四月,王安石罢相,改任江宁知府。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景象初肃。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

六朝往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宋·王安石《桂枝喷鼻香·金陵怀古》

本以为能跟随明主大展宏图,没想到失落望而归,王安石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金陵晚秋,寒烟衰草,一派萧杀。
残阳里,他登临远眺,只见澄江千里如练,峰峦层叠,曾经繁华的六朝故都,只剩下后庭遗曲,在缓缓流淌的水面上回荡。

他的心也是萧瑟的。

一年后,他再次拜相,可朝堂早已物是人非,新法难以连续。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东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宋·王安石《泊船瓜洲》

年过半百的王安石,对付再次进入朝堂中央地带,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有着淡淡的隐忧。
短短一年多,区区一水相隔,却早已变换了风云。

又一年后,儿子王雱病逝,伤心加上失落望,让他决定再次辞相,前去江宁。

从此往后,王安石再未踏入大宋权力中央,直到元祐元年四月初六,忽然病逝,享年六十六岁。

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

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

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骚总闲却。

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

梦阑时,酒醒后,斟酌着。

——宋·王安石《千秋岁引·秋天景色》

他没有了初入朝堂的年夜方豪壮,没有了变法时的犹豫满志,如今的他像深秋的一首清曲,带着一丝轻寒,一点落寞。

有人说他是能臣,有人言他为奸邪,功过是非,谁能评断?但黄庭坚曾评价他说,“真视富贵如浮云,不溺于财利酒色,一世伟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