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写诗,标题大抵简要明确,如杜甫的《石壕吏》《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之类;也有比较蕴藉的,例如他的名篇中又有《春望》(“国破山河在”)、《秋兴八首》等等。如果找不到得当的标题,也可以题为《无题》,李商隐采取这个办法的诗篇不少。
古代又有些墨客会在他作品的正文之前来一小段笔墨,先容写作的缘起、背景或其他干系事变,这便是所谓引言,例如辛弃疾的《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有引言云:“有客慨然谈功名,因回顾少年时势,戏作。”又如元好问《摸鱼儿》(“恨人间情是何物”)有一较长的引言: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去世。予因买得之,葬于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 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辞。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如果没有这样的解释,读者理解其词篇就随意马虎摸不着头脑或产生误解;而一读其引言,则立即得到切实的指引,大大有助于欣赏接管其作品。
元好问的引言还指出,这里的文本是他如今的修订稿,这就为深入探寻这首《摸鱼儿》又供应了一条主要的线索。
不安排引言的诗词,怎么帮助读者明白其比较繁芜的缘起、背景之类呢? 常见的办法是就写在题目里面。这样的标题当然会比较长一点。
试看白居易的《自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兄弟离散,各在一处。因望月有感,聊书所怀,寄上浮梁大兄、於潜七兄、乌江十五兄、兼示符离及下邽弟妹》:“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田园寥落兵戈后,骨肉流落道路中。弔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古人乡情甚深,重视聚族而居,而一经丧乱,这种令民气安的大好局势就保不住了。白居易的处境恰好正是如此。为了先容何谓同具“乡心”的“五处”,他在诗的标题中特殊逐一提到他的几位兄长和弟妹如今各在何处。如果诗的标题仅作《望月有感》,那么其他各类就要安排一段引言来加以解释。引言和标题的内容每每可以相互转换。
白居易又有一首五古《昔与微之在朝日,同蓄休退之心,迄今十年,沉沦腐化老大,追寻前约,且结后期》,原来他们从前已有感于官场里风波甚多,“朝见宠者辱,暮见安者危”,很想早早退休;现在年纪大了,更打算安排好子女,再多攒点钱,做好养老的准备:“稍无骨肉累,粗有渔樵资。岁晚青山路,白首期同归。”白居易一向是个务实的人,所谓提前退出官场如斯,不过说说而已,安全着陆和备足“渔樵资”即养老金才是他最为关注的事情。这首诗颇有助于人们理解白居易,因此其标题也就显得很故意义,由于只有把题目和正文结合起来细读,才能深入领会他的风格。
读诗只关注其正文是不足的,首先应负责看取其标题和引言(如果有的话)。这正如读一本书,总是要先读其书名和媒介(或弁言、导言、绪论等等)一样。
◎本文原载于《中华读书报》(作者顾农),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