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十年过去了,虽然在汶洋的韶光加起来也便是几个月,但在自己的生命进程中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在此,记述了一些片段,和同学们分享。

一、第一次出发

记得那是1971年9月初的一个月夜。
晚上七点多,同学们来到三中大操场凑集。
大部分同学显得很愉快,三三两两地聚拢在大榕树周边,有的说某某同学生病了,过几天再坐长途车上山;还有的在讲她妈妈给带了些什么;郑明华在几个同学的鼓励下,找个僻静的角落打了一套“六合拳”……

八点整,年级领导林顺风老师吹响了凑集哨,简短的动员之后,军队就出发了。
这次去开拓分校的有近二百人。

50年前福州三中汶洋分校如烟旧事扑火飙歌采药救人

开始走的是柏油路;过了新店就变成沙子路了。
过“七公里”,阵势渐高,可看见榕城的万家灯火。
大家兴致勃勃地从邮电大楼、华侨大厦等几座高楼来判断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拐过“岭头”山口,榕城的灯火消逝在了身后;这时离出发已经近两个小时旁边,同学们有点累了,说话声明显减少,只听得见脚走在沙子路上单调的“刷刷”声。

月光朦胧,时而被云彩遮住;山风吹过,林木摇荡。
脚下是从山体开凿而成的道路,一侧是百米深崖。
此时,班主任黄白虹老师亮动手电筒行走在靠崖的那一边,以防同学发生不测。
那时候,黄老师也才二十多岁。

从三中到汶洋大约间隔三十几公里,沿途村落稀疏;偶见树林深处或山坳中透出零散的灯光 ,才知道那里住着山民。

经“叶洋”、过“菜岭”,在“下寮”安歇了一下子;此时子夜已过,大家明显地露出了倦意。

下半夜,同学们在机器地移动着脚步,军队中已无人说话;夜露布满了山野,凉意明显地袭来了;昂首仰望,广袤夜空中的星星彷佛离我们近了许多。

天边露出了晨曦,汶洋快到了,人们的感情随即生动了一些,大家的脸上写满了怠倦。
毕竟,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彻夜未眠,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转过一段弯路、下坡,晨光里的汶洋村落清晰地涌如今大家的面前。
民居大部分座落在公路的左手边(西侧),向里延伸进去;公路的右手边(东侧)只有少部分的民居;路边只有供销社、仓库等少数建筑。

三等分校的选址是在供销社对面的一座小山坡上。

二、闹鬼

由于我们第一批去分校,只能暂住在大队的屋子里。

第一个住处是阔别村落庄的一个路边仓库。
这是一座两层土楼,一楼堆满了农具和粮食,靠后墙正中有一木板楼梯;在一半的地方折返向上,连续上到二楼;二楼铺着木地板,大约一百多平方米;中间用竹蓬隔开,一分为二,男女各住一半。

晚上熄灯前,几个男同学下到一楼关严大门,再用门杠牢牢顶住,反复检讨无误后才罢。

我们就睡在地板上。
由于头天走了几十里山路,又一夜没睡,大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慨是下半夜时分,睡在我阁下的龚汶同学使劲地推醒我,压低声音说:“听,听,谁在上楼梯!
”迷迷糊糊的我一下子复苏了,只听见分明有人从一楼楼梯往楼上走,到了折返处还变换了一下脚步,接着往二楼上;“咚、咚”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惊悚,撞击着狂跳的心脏;几个陆续醒来的同学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脚步声上完了楼梯后彷佛往男生这边又走了几步后愣住了,我那时以为头发都立起来了!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斗胆向脚步声方向望了一眼,影影绰绰的,彷佛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不动。

那一晚剩下的韶光不知道怎么度过的,迷迷瞪瞪地捱到了天亮。

起床后问遍了所有的同学,大家大眼瞪小眼,都说自己一夜都没动地方。
是阶级斗争(坏分子毁坏)?还是谁梦游?或许谁恶作剧(那么累,还有这精神头)?或者是真有“鬼”?

总之,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还是个谜!

三、小山顶宿舍飙歌

大概汶洋当地的干部知道了“闹鬼”的事,第二天就把我们班的住处换到村落庄另一边一座小山顶上的屋子里。
山脚下是一条小溪,有座木桥横跨其上,古喷鼻香古色的,桥上还有屋顶。

这屋子彷佛原来是卫生院,进门两间屋子,女生住的那边有墙,男生这一边临时用竹蓬遮挡一下,照例还是睡在木地板上。

山区入夜得早,吃完晚饭,基本就看不见了,夜里也无法安排别的活动,大家只好早早地躺在地铺上。

有几个同学会点笛子、口琴之类的小乐器,不管水平高低,就自娱自乐起来了,反正入夜也看不清是谁,不怕丢面子!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女同学那边有人随着乐器的曲调唱起歌来了;个中,温华同学的嗓音最高,听起来真是天籁之音,歌声在夜幕中飘得很远。
记得唱的多是那个年代盛行的《江姐 》、《英雄儿女》等;

也忘了在这之后怎么开的头,男生们鞭策吴 庄同学和女生摆起了“擂台”飙歌。
吴 庄唱的多是革命当代京剧片段,字正腔圆、抑扬抑扬,那时以为和京剧团的专业水平不相上下。

吴 庄唱完一段,男同学齐声喊:“女生来一个!
”温华同学接着也唱一首……反复如此,尽兴而止。

男同学还小声地说:“不见告女生这边是谁唱的,让她们蒙在鼓里”。

虽然多少年过去了,但那一段艰巨而又快乐的光阴怎能忘掉呢?

四、救山火

这是发生在第一次去汶洋分校的事。

一天下午,同学们正在山坡的校址上平整地皮,忽然远处山林的上空冒出了白烟,顷刻间白烟越来越浓。
一山民狂奔而来,向校领导蔡水勇求援。
领导一声令下,同学们放下手中的工具,向着火点飞奔而去。

山火过火面积不小。
我们到达火场时,已经烧掉了一大片树林,山坡上满是灰烬,还有一些被烧去世的小动物;余火不断,同学们手持山民砍下来的树枝奋力扑火;浓烟熏得大家睁不开眼,火苗烤得大家脸火辣辣地疼,身上早就被汗水湿透了,但谁也顾不了这些,统统都遗忘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山火终于被息灭了。

有一两个同学在现场晕倒了。

晚上我回到住处一看,浑身高下全都是黑灰,只好摸黑到小溪里洗干净了。

此事被福州市树为前辈范例,哀求根据实际情节编排一台节目,不久后在公民戏院进行了全市申报请示演出。

五、上课

后来,宿舍和教室都盖起来了,我们就搬到分校学习、生活、劳动。

办分校的宗旨是:一半劳动,一半学习。

学习的内容带有强烈的时期烙印。

物理课,重点是拖沓机、柴油机、发动机,还有电灯、线路等;

化学课,重点是化肥、农药等;

语文课,突出鲁迅的文章,还有金训华、刘漂亮等等;

还有“战伤救护”课,请当地卫生院的人来讲授。
过后,某些北方的同学在学舌,模拟讲课人不标准的普通话:“运送狗(骨)折的伤员,狗(骨)头与狗(骨)头之间要防止摩擦 ”,令人忍俊不禁。

回忆起来,可以深切地体会到三中优秀的师德师风。
老师们大多具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和高度的任务心,纵然在随时都可能被戴上走“白专道路”的帽子的情形下,他们还尽职尽责,传业授道。

记得:马春煊老师在讲古诗词时的神态:他嘴里念着“平仄平仄平平仄”,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沉浸在了唐诗宋词的幽远意境中;

王锦生老师讲牛顿力学时,提到卫星轨道,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说像“粪桶环”;极其生动,使人影象深刻;

有一次王老师在分校讲“声波的反射 ”一节时,我坐在教室的末了一排,忍不住转身朝着门外的山谷大喊一声,数秒钟后果真听到了覆信。
当时老师和同学都愣了一下。

黄白虹老师不遗余力,多给同学传授数学知识。
她讲课深入浅出,谆谆教导。
后来大家即将离开三中时,同学们民气浮动,都在为自己的出息担忧。
纵然这样,黄老师见缝插针,努力给大家额外讲了“极限”、“导数”和“微积分初步”,有时下课铃响了还坚持讲完。

这些镜头几十年来一贯沉淀在我的内心深处。

池伯鼎老师当时戴着“牛鬼蛇神”的帽子在汶洋分校被监督劳动。
在村落庄边、山坡上,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大批同学;池老师因时制宜,用风趣的措辞、生动的比喻,教大家若何去丈量远处那座山的间隔、某一棵树的高度等等;我便是在这种场合下第一次听到了“方位”、“密位”等术语。
在那个分外的年代,三中一些非常精良的老师不堪重负选择了自尽,而池老师以他的豁达和聪慧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候。

这些片段,也从另一侧面反响出同学们当时那种求知若渴的内心天下。
要不是发生了“文革”,同学们中的相称部分会有机会接管到系统的高档教诲,后来的命运也会发生逆转。
可惜,一样平常的人难以摆脱历史潮流的裹挟,只能顺流而下。

六、花絮集锦

(一)9.13事宜

1971年10月中旬,一天,龚汶同学从城里回到汶洋分校,他悄悄地把我拉到操场(山顶上挖出来的一块平地)的一角,环顾四周无人后低声地见告我:“林彪叛逃,摔去世在蒙古了”。
我当时大吃一惊:“真的?不可能!
”他说:“是真的”,我仍旧半信半疑。

过了几天,三中政工组的“依铨”来到分校,把师生们集中在分校阁下的大庙里传达中心文件。
当他念到“林彪叛党叛国,自撤消亡”时停下,放下手中的文件,一人鼓起掌来了(大慨是上面统一哀求这么做的);在场的人愣了少焉,随后也随着鼓起了掌;虽然参会的人当时都鼓了掌,但后来对这件事仍一贯蒙在鼓里,不知东南西北。

(二)公交车坠崖

由汶洋去日溪(公社所在地)每天有途经的两三班公交车。
一天上午,汶洋大队的两个人(个中一个是大队干部)从汶洋坐公交车去日溪办事;车刚开出十分钟不到,就失落控掉下山涧。
闻讯后,分校的师生都赶了过去救人。
大家下到山涧,把去世伤职员搬到公路上,受伤的人陆续被救护车拉走抢救,去世人先放在了路边。

体育老师王锦寿边现场指挥边救人,他一趟又一趟地来回于失落事公交车和马路之间,浑身高下都被鲜血染红了,身上全湿透了,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

这一幕被深深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汶洋上车的这两个人都不幸去世了。
按照当地的风尚,半路去世的人不能进祖屋;他们的尸体就被停放在供销社附近、马路西侧的一座四面无墙的旧屋子里,等满三天后再出殡。

恰好过后一两天的某一夜,我和其余一个同学(忘了是谁)客岁夜队部有事,必需经由这座屋子。
当途经那里时,我们故意大声说话壮胆,同时眼睛只管即便不去看那屋子。
偏偏那天夜里有残月,大地泛着微光;靠近那屋子时,我仍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彷佛看到了摆放那里的两具尸体若隐若现。

回程时,险些是跑着回到宿舍。

还好,一夜无事。

  (三)采药

在三中本部上学的时候,每每途经龚庆树同学的家门口都会向里面瞄一眼:庭院深深,栽种着许多草药,充满了神秘感。

在汶洋分校时,有一天,庆树邀我:“中午一起去采药怎么样?”我当即赞许。

吃过午饭,他拿着一个小竹筐、一把弯刀(看来早有准备)和我一起上路了。

我们从小溪那座古桥附近下到溪里,在巨石间、溪岸旁来回穿梭,边采草药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谈天。

福建林木茂盛,草药资源很丰富。
庆树边用刀挖草药边给我先容:这是七叶一枝花,这是黄花倒水莲,这是石橄榄……

过了一下子,我们向山上爬去,庆树说山上草药会更多;每到险要的地方,他让我在一边等着,自己一人去挖草药,挖完后回来再一块走。

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
庆树跟我讲,他家是草药世家,自己也很兴趣,将来打算终生从事草药事情。

想到下午还要上课,竹筐里也已装满了草药,我们就往回走了。
回到分校,已经迟到了。

庆树同学小小的个子,面庞黑黑的,眼睛深邃,说话声音低沉憨实。

离开三中往后再没有见过他。
后来,听说他不幸因病去世了。

在汶洋那一天中午和他一起去采药的经由,恍如发生在昨日!

  (四)几位“老三届”

分校宿舍前面的公路旁,有其余一条小溪,我们常去那里洗脸洗衣服。

要经由几栋民居,那里住着几位城里来汶洋插队的“老三届”知青。

白天,他们跟随当地的农人一起去劳动,夜里就住在这几间屋子里。

好几次,夜色中我去小溪的时候,瞥见知青住处木栅栏窗户里透出了微弱的灯光;往屋里看去,一张苍白的脸涌如今摇荡的石油灯旁,斑驳的土墙上映出了巨大的人影。

灯下,一位孤单的“老三届”在弹吉他,什么曲名我不知道,听得出来那是一首哀婉悲哀的曲子。

有几次,我瞥见他们随着当地的农人出工,几个知青走在一起,和农人总隔着一些间隔。

也有很少的一两次,在夜晚,我瞥见三四个男女知青在一起说话。

那时,在中国有万万千万个这样的知青。

不知道这几位知青现在在哪里?算起来,他们也已是古稀之年了!

只是,石油灯下那张苍白的脸、夜幕下那哀婉而悲哀的吉他曲,令我久久不能忘怀。

(五)“阿庆嫂”

在汶洋分校,物质很匮乏。
记得有一个周日,几个同学相约走着去日溪;步辇儿了一小时旁边,到日溪街上买了一块饼吃,又走了回来。

平时,汶洋唯一的供销社是同学们常常逗留的地方;有时为了买一个麻花(火把),有时买一支牙膏,也有时什么都不买,就在那里呆着。

供销社里有一位男售货员,长得白白净净的,中等个,小眼睛;常常穿一件退了色的军装,戴一顶军帽。

不知道是不是复员军人?那时能在供销社事情也算是个“肥缺”。

是不是三中学生给他起的“阿庆嫂”外号,还是他原来就有这个外号,不得而知,反正大家就这么叫开了。

他倒是态度十分和蔼,对大家叫他“阿庆嫂”也不生气,乃至大家叫他“阿庆嫂”的时候,他还故意扭摇摆捏几下,摆出一副“阿庆嫂”的样来逗大家笑。

他彷佛不是汶洋本地人,由于他说话带着口音,大概老家是在邻县吧!

  (六)教农人唱歌

那时汶洋屯子虽说到不了刀耕火种的掉队程度,但离城市文明还是很远。
来分校一段韶光往后,我们班多了一项任务,便是业余教农人唱革命歌曲。

夜幕笼罩着山野,我们三四个人去教农人唱歌。
一位农人打着火把在前首领头子路,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阴郁中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以为山路弯弯曲曲;听到树林深处传出狗吠声,才知道到目的地了。

教歌的地点是一座祠堂,厅堂里已经坐了二三十个农人;没有电灯,现场燃着几个大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墙上的人影摇扭捏晃的,空气中弥漫着松喷鼻香被燃烧后特有的味道。

由温华同学教农人唱歌,她领唱一句,大家就跟一句;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学唱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当唱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时,由于原谱的曲调过于平淡,有个同学忍不住“朴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向四周瞄了几眼,虽然农人们干活累了一天了,但学歌的劲头还很足;坐在近处的一位中年男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直打瞌睡儿,但嘴唇还一张一合,随着念念有词;恰好这时唱到“俱往矣,数风骚人物还看目前”高八度,那男人从朦胧中猛然被惊醒,立时没事一样,又随着大伙唱起来了。

这样的教歌活动前后进行了好几次。

民风淳厚,农人们对我们还是挺好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照例由那位农人打着火把在前头引路,把我们送回宿舍。
转过山洼,绕过竹林,沿着小溪之畔前行;过了古老的木桥,举头望去,小山顶上我们的宿舍正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以上断断续续的回顾支离破碎,一是由于年代的久远;二是个人的感想熏染很窄,难免有偏颇的地方。
无论如何,出于对自己生命中一段难忘的岁月的回顾和对老师、同学们的眷念,匆匆使自己写下了这些。

不知多少次拿着这张合影,眼力从一张张熟习又年轻的面孔上逐一浏览而过,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大家的名字。

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年轻啊!

 

 几十年了,乡音无改鬓毛衰;

我们每个人都走过火歧的生活道路,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感想熏染;但留在大家心中那种同学之间纯洁的情愫、那种毫无势利世俗的交往、那种戴德老师谆谆教诲的心情并没有淡忘。
这些,相信都会成为同学们生命进程中主要的一部分。

  我长期生活在迢遥的北国,陆续听说已经有六位同学永久地离开了大家。

他们是郑继林、龚庆树、陈裔强、杨福康、林惠清、郑丽华。

让我们永久地思念他们。

吴忠国

2019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