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十九年暮春,正是“无限残红著地飞,溪头烟树翠相围”的时节,长安城中花繁柳绿,一片繁盛。
更为热闹的则是今年通过吏部科考新进的文人们,他们吟诗唱和,宴饮嬉戏,兴致正浓。

在这群人中,有两个年轻人,由于性情附近、意气相投,逐步走到了一起。
而让他们自己也没料到的是,他们的友情整整持续了生平,成为千古流传的交情佳话。
他们便是白居易元稹,大唐两个顶级的墨客。

01

白居易和元稹同登书判拔萃科,虽然年事相差七岁,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惺惺相惜。
古希腊墨客荷马曾说过:“真正的朋友,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
”白居易和元稹便是这样两个人,拥有着一个共同的灵魂。

白居易与元稹忆君无计写君诗几时知是见君时

他们风骚蕴藉、才华横溢;他们直言力谏、针砭时弊;他们一腔抱负、忧国忧民。
于是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元稹后来的诗文曾回顾这段岁月说:“同登科后心相合,初得官时髭未生”。

他们同登科后斗志昂扬、壮志满怀,而且又是年轻气盛之时,那时的他们以为天下是他们的,美好也是永久的。
于是一起随意率性洒脱,流连于风花雪月之中;一起谈诗论道,操琴看雪。

有月多同赏,无杯不共持。

秋风拂琴匣,夜雪卷书帏。

……

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

疏狂属年少,闲散为官卑。

——《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

脾气相投,志趣相同的两个人在一起,引发出了无比的豪情和诗情。
当然,白元二人都是有年夜志抱负之人,疏狂过后,他们相约奋进,要干出一些于国于家有用的事情。

忽悟成虚掷,翻然叹未宜。

使回耽乐事,坚赴策贤时。

——《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

于是他们结束闲散玩乐的光阴,一起躲进华阳不雅观里,剖析时弊,写下《策林》等浩瀚有关国计民生的策论。

02

英国著名哲学家培根说过:“除了一个至心的朋友之外,没有一样药剂是可以通心的。
”可见,真正的朋友会和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样,能够心意相通的。

白居易弟弟白行简曾在他的文章《三梦记》中记录了这样一件事,足以见证白居易和元稹赛过亲情的友情。

那是发生在元和四年的一件奇事。
白行简和哥哥白居易、朋友李杓直等人同游曲江慈恩寺。
晚上一起回到李杓直的府上饮酒谈天。
大家酒兴正浓时,白居易溘然放下羽觞,沉思良久,之后溘然说:“微之该当到梁州了。

于是他趁着酒兴,挥笔在墙上题诗一首: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涯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那一天是二十一号。
十几天后,有人从梁州来此,捎来一封元稹的信。
元稹信上说,他已到梁州,并随信附《梁州梦》一首: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

信上所属日期竟与白居易游览慈恩寺是同一天。

或许是,他们真正的把对方放在心中最主要的位置上了,故此才会有如此神奇的心灵感应,跨过了血脉亲情,也超越了日月时空。

03

元和五年,元稹因-处理河南尹房式横行之事,触怒朝中权贵。
又加上回京途中发生敷水驿事宜,朝廷左袒宦官一方,将元稹贬谪江陵。
后来又贬为通州司马。
一贬再贬,元稹心生绝望,疾病缠身,于是将诗稿请托与白居易,独身只身前往通州。

朋侪带病远行、出息未卜,白居易为此十分伤心,亲自送他直到京西蒲池村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在蒲池村落他们洒泪分别,临别时,元稹、白居易各赋诗一首。

目前相送自同游,酒语诗情替别愁。

忽到沣西总回去,一身骑马向通州。

——元稹《沣西别乐天博载樊宗宪李景信两秀才侄谷三月三旬日相饯送》

蒲池村落里匆匆别,沣水桥边兀兀回。

行到城门残酒醒,万重离恨一时来。

——白居易《醉后却寄元九》

多情自古伤离去,更何况元稹是病骨支离,被贬他乡。
作为石友,白居易心中有万重离恨,可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默默祈祷他一起安然。

04

他们是心灵相通的石友,也是官场中的难兄难弟。
元稹被贬未多久,白居易也无端被贬江州,开始了他江州司马的岁月。
元稹在病入耳到此,陡然心惊,急忙挣扎而起,为远赴江州的白居易赋诗一首《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屋内残灯昏黄、灯影摇荡,屋外寒雨飘零、暗风敲窗;榻上的元稹则形销骨立、神采殃殃,那一夜显得格外悲惨。
也是从那夜起,开始了元白的“通江唱和”。

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

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

——白居易《舟中读元九诗》

江州望通州,天涯与地末。

有山万丈高,有江千里阔。

间之以云雾,飞鸟不可越。

谁知千古险,为我二人设。

通州君初到,郁郁愁如结。

江州我方去,迢迢行未歇。

道路日乖隔,音信日断绝。

因风欲寄语,地远声不彻。

生当复相逢,去世当从此别。

——白居易《寄微之》

西江流水到江州,闻道分成九道流。

我滴两行相忆泪,遣君何处遣人求。

除非入海无由住,纵使逢滩水拟休。

会向伍员潮上见,气充顽石报心仇。

——元稹《相忆泪》

忆君无计写君诗,写尽千行说向谁?

题在阆州东寺壁,几时知是见君时。

——元稹《阆州开元寺壁题乐天诗》

远隔千山万水,一首首诗便是他们心灵的抚慰。
他们相互将对方的忧与愁,融入到自己的心里,融入到诗词里。
或许是这一首首带着温度的诗,温暖了他们日渐冰冷的心,给了他们各自活下去的勇气。

05

在那些看不到前路的日子里,他们的诗词唱和,成了生命中最主要的东西,重得足以让一个七尺男儿泪湿青衫。

远信入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

平凡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

——元稹《得乐天书》

元稹收到白居易的信,未曾走到屋中就涕泪横流。
这环境吓坏了妻女,由于平常的他不会这么感情失落控。
再三追问,原来只是收到了江州司马白居易的书信。

白居易与元稹用生平诠释了交情的真谛。
无论将他们比作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伯牙子期,还是彼此信赖的管仲鲍叔牙,都不为过,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纪伯伦说:“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一同和你哭过的人,你却永久不忘。
”白居易和元稹一同笑过,也一同哭过,他们生平都不会将对方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