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

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

枕中微湿,好似身处云峰之间;长江的波涛声像万壑松声一样,彷佛就在我床底下轰响。

如果要看冲天巨浪拍起,只要一打开窗户,那彭湃奔驰的江水就会滚滚扑来。

曾公亮宿甘露寺僧舍

甘露:甘露寺,在江苏镇江北固山上。
寺建于唐文宗大和年间,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重修。
北固山下临长江,当时江阔十余里。
相传建寺时露水适降,因而得名。

松声万壑(hè):形容长江的波涛声像万壑松声一样。
壑,山沟。

银山拍天浪:形容波浪很大,像银山一样。

 此诗的艺术特色紧张有三点:

  一、内容丰硕,境界阔大。
仅二十八个字的绝句,就写了枕、床、窗、山、峰、壑、江、浪、银、云气、松声等许多事物,从而扩大了诗歌的表现力。
墨客身处小房之中,想象飞越千里之外,从上到下,由近及远,描写夜幕下的群山万壑、千里大江,展现了辽阔渺远,壮丽迷人的江南夜色,笔法空灵,词意蕴藉。

  二、以动写静,景中寓情。
墨客创造了一种安谧的意境,却是用动的描写来取得这种效果的。
流荡的“云气”,哀呜的“松声”,奔涌的大江,鼓噪的涛音,这些动的景物,给小诗注入了无限的活气,同时又通过动,更加突出地显示了大自然的宁静。
诗中似无直接的抒怀,但墨客热爱祖国河山、赞颂江南夜色的美好感情,却从有条有理、有动有静的景物描写中显现出来。
曾公亮所处的北宋时期,党争激烈,阶级抵牾尖锐,在承平盛世的气候下,酝酿着深刻的社会危急。
墨客对此不无隐忧。
“万壑哀”“拍天浪”,正是一个复苏的政治家对时局深感不安的生理的弯曲反响。

  三、措辞朴实、平中见奇。
墨客很看重选词炼语,用了许多朴素无华的词语,如“千”“万”“大”“哀”“放入”等等,重笔虚写浩茫夜色中的壮伟奇不雅观:气势磅礴的大江,“银山拍天”的浪涛。
造境,于宏阔中出雄奇;抒怀,在平淡中见深奥深厚;具有强烈的震荡民气的艺术力量。
此诗一句一景,景中寓情,从小处着笔写出了长江的宏伟气势。

  甘露寺在镇江北固山巅,濒临大江,因此这首诗着力描述阵势,在构思时,不用实笔,全通过想象,描述出一幅空阔奇妙的江南夜色图,写出了江水的壮不雅观和甘露寺的险要。
首句写山峰的云气,次句写山谷的松声,末两句写长江的风采。
一句诗一个画面,全诗浑成合美。
诗中有画,景中有情。

  写景诗,许多墨客每每爱从视觉落笔,如唐代墨客李白的:“危楼高百尺”(《夜宿山寺》),贾岛的“松下问童子”(《寻隐者不遇》)。
曾公亮却避开这种传统的写法,另辟路子,独出心裁,从感想熏染、听觉去写。
诗题是“宿甘露僧舍”,以是环绕“宿”字展开。
睡在寺里,房间中自然不可能有云雾,所谓“枕中云气”,当是长江水汽会在高处,令人以为空气很湿,乃至枕中已经凝集了些许水珠。
墨客躺在枕上,感想熏染到枕中微湿,自然遐想起长江之浩瀚,乃至误以为自己身处云峰之间。
接着,墨客又写床底穿来的江水之声,那阵阵惊涛,仿佛狂风席卷山谷,招起无数苍松摇撼助势,其声壮烈奔驰之至。
“枕中”“床底”,点明墨客已经就寝,紧扣诗题“宿”字。
“万壑哀”,语出杜甫《诸将五首》之五:“巫峡清秋万壑哀”。
曾公亮诗中的这一“哀”字,恰切地摹写了风吹松林所发出的低沉悲壮的声音。
用“千”写“峰”,用“万”写“壑”,极尽形容,从纵向描写北固山奇险变幻、充满活气的景象。

  这起二句是睡在床上的感想熏染与抱负,是通过感官来证明它存在,虽然没有详细切实其实定,逼真感很强,只管北固山没有千山万壑存在。
“云气”、“松声”,一在枕上,一在床下,都反响了江水之猛劲;而觉得到云气,凝听到松涛,也反响了墨客心底的宁静。
这两句写近景,对仗工稳,用笔细腻,笔墨跌宕生姿。

  三、四句写远景。
墨客来到甘露寺原是为了住宿歇息的,可寺外千山万壑的松涛声和不尽江流的喧哗声,搅扰着他,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诗人情绪激动了,索性披衣起床,打开窗户,迎风伫立,凭栏远眺。
天空没有月色星光,地上熄了万家灯火。
周围的统统都被阴郁吞噬,看不见山,看不见树,也看不见远处的城廓。
只有横躺在北固山下的长江,这条水的巨龙,力的怪神,在没日没夜、无休无止地掀起惊天的狂澜,发出动地的长吟,不甘沉默,永无睡意。
墨客虽然看不清,但能想象出它那彭湃澎湃的壮阔气象。
于是掉转诗笔,将描写工具由千峰、万壑转向长江、巨浪,开拓出一个奇丽广阔的新境界。

  “银山拍天浪”是写得很精彩的景语,气势警拔,形象生动,层层润色,词约义丰。
“银山”从色、形、质等多方面地细致入微地刻画波涛的光彩、巨大以及沉重感。
“拍天”则状波峰的突兀和嵬峨,使人感到触目惊心,惶惶不安。
不用“玉山”而写“银山”,用词是雕琢的。
银是仅次于金的贵重金属,色白而残酷。
用鲜亮的词把平凡的波涛写得十分美好,格外显豁,寄寓着墨客高洁的情怀。

  末句构思很奇特,仍用幻笔,不说开窗看如洁白浪,而说奔驰翻滚的长江被“放”进窗来,把长江的气势写透写活,作者面前彷佛看到浪花要扑进窗来的奇不雅观,深深地被长江的伟不雅观所震荡。
“放入”,自然是长江先前想要入窗而不得,墨客到此刻才将它放了进来。
原来所谓“枕中云气”,所谓“床底松声”,都是长江故意而为。
长江想要冲进房间,好让墨客欣赏自己的奇伟,便先以枕云相示,后以骇浪相呼,一直地约请着墨客,召唤着墨客,墨客便再也无心就寝,欣然开窗,与长江陶醉在了一起。
明明是墨客神往长江景致,到了墨客笔下,却成了长江招引着墨客去欣赏,通篇用太阿倒持而不露痕迹,前后呼应之间又只觉一气呵成,笔法高超。
这一写作及炼字方法,与杜甫《绝句》“窗含西岭千秋雪”相仿,但杜诗写的是静态,曾诗写的是动态,更具魄力,只有稍后的王安石绝句“两山推门送青来”可与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