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配时令,河水清澈,岸草青葱,一只雄鸟向雌鸟叫喊,雌鸟回应。
远处,茅舍阡陌之间,一位女子惊鸿一瞥地滑过男子的视线,后者有如遭受电击。
像是呼应这一对鸟,他开始向她求爱。

画面中,自然界和社会生活像镜子一样相互照耀,不分彼此,性爱意味为之涂抹了旖旎的光晕。

上述诗句节选自我国最古老的诗歌总集《诗经》的首篇──《国风·周南·关雎》,可谓随处颂扬、妇孺皆知。
这里尤其值得把稳的是“首篇”的主要性。
《诗经》不仅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而且也是中国最早反响两性生活的文学作品,听说是经孔子之手删削而定。

从诗句的诉求及勾勒的图景来看,基本能解释两点:

诗经中是若何描述求偶场景的

一、在我们中华文明的最初阶段,人们是敢于正视自己的情爱和希望的,他们认为评论辩论情爱是天经地义的,是自然和康健的。

明代画家尤求的《仕女图》之一。
女子倚柳了望,河中小洲上有水鸟嬉戏,略合“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意。

二、性爱是俏丽的,是诗意的,而绝非丑陋和邋遢。
以是,即便是在后人看来“很传统很封建”的贤人孔子,也不得不用他那苍老的嗓音默念此句,捻须再三,表示赞许。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可谓一见钟情,男子开始进入了相思状态。
我们至今可以感同身受他“辗转反侧”的燥热,可以闻听床板在失落眠之中的“吱嘎”作响。
第二天清晨,失落眠不仅没有使他困倦,他的精神反而更加发达。
他来到窈窕淑女的面前,“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如交配期的孔雀一样,努力地献着殷勤。
这些努力取得了效果,他们开始约会。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约会地点是城墙脚下。
女方已先一步到达,她在等待。
不过这种等待对付她而言,可谓触目惊心。
抵牾、焦躁、羞涩、渴望……她是多么急于见到他啊,也正是这种心情,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我们仿佛能够听到她急匆匆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过度的紧张险些使她难以承受,就要扭头而逃了。
终于,他来了。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女子慌张地拿出礼物,递到自己的心上人手上。
彤管是朱红颜色的,在灰暗的青砖城脚,鲜艳突兀,非常扎眼,有如一颗跳动的心。

《诗经图》是宋代画家马和之的传世作品,此处所选局部表现了《诗经》所描写的饮酒不雅观舞、拜会等场面。

彤管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人说是红嫩的草,有人说是红玉做成的管,还有人说是赤色的管状乐器。
而在后世的宫廷,卖力照料帝王起居的女史(宫廷女性官员),在安排帝王性生活时,便是用名为“彤管”的笔,记录和描述帝王的性生活。
就其名称来看,该当便是赤色的管状物品,其性意味是非常明显的。

女子赠予此物,其浸染无疑是对爱的认可,是对情的赞许,乃至是一种许诺。
它表明这对男女已达到情绪上的共鸣。
换言之,彤管便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赠予彤管类似于现今女孩将男孩带进自己的闺房,示以衣橱、日记、影集、毕业留言册,也便是将自己的隐私空间展示给对方,以示超越一样平常的亲密。

通过这些频繁约会和若即若离地碰触,双方在灵与肉两个层面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情绪也得到深化,预见之中,这对男女很自然地发生了性关系。

野有去世麕,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良士诱之。

“诱”字不能按现在的话来理解。
这个“诱”字的条件是女方“怀春”。
性活动是爱情进入到一定阶段后彼此肉欲的自然表示。
这种性关系是自然的,而非人为的逼迫结果。
无论对男女哪一方来说,它都是美好的,是两情相悦,是半推半就,是同期享受。

仍旧将场景置于当代女子的闺房吧,我们可以想象,欣赏完她房间里的隐私之后,二人相对而坐。
从措辞开始,然后进入肌肤相亲的阶段。
从牵手、接吻、抚摸等过程中,怀春男女的情欲逐渐被撩起,直到炽烈的地步。
然后二人移至枕席,开始做爱。
统统只不过是因利乘便、迎刃而解罢了。

宋人作品《浴婴图》。
早在《诗经》时期,父权社会的等级制度已经建立,纵然婴儿刚出生,男女得到的报酬也完备不同。

至此我们可以创造:《诗经》时期,男女之间的交往是很自由的,远非后来儒家道德规范中那么严格。
他们和当代青年相似,可以自由恋爱,彼此赠予礼物,乃至可以在婚姻之前发生性关系。
在《召南·野有去世麕》中,我们乃至还创造,怀春女子和良士的性活动的背景是“野有去世麕,白茅包之”,也便是说,他们是在白茅地里畅享欢爱的,是野合。
这种野性和大胆,本日读来仍让人酡颜心跳。

这种性的自由显然和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有关。
在《诗经》时期,由于封建礼教还未明确形成,时期尚且处于半蒙期间,男女有如雎鸠等动物一样屈服他们的本能。
当然,这只是《诗经》中的民间形态,在这本诗集的其他内容中,父权制度的威严和冷峻也已初露端倪。

《小庭婴戏图》。
《诗经》的父权时期,男孩女孩在十岁之前还可以在一起玩耍。

很显然,《诗经》时期是父系社会的延伸。
父权决定了女人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处于从属地位。
在《小雅·斯干》中,已明确表示了一男一女两个新生儿在降临人间时受到的不同报酬。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
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
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男婴可以放在床上,穿裳,佩戴璋这种贵重的玉器;女婴却只能放在地上,穿裼,佩戴瓦这种廉价的陶器。
本日人们仍旧称生孩子为“弄璋”“弄瓦”,即从诗经而来,其重男轻女之意,可谓一览无余。

十岁以前,男女可以在一起玩耍。
之后,男子入学,女孩则被禁锢在闺房中学习家务和针线活。
后世男女的地位在此时已基本成型。

男人除了娶一位光明正大的妻,还可以拥有浩瀚的妾,尤其是贵族和王侯,他们须要大批配偶,尽可能多地繁衍子孙,延续他的权势和尊荣;女人则只能听凭男人的选择。
除了父权的至高无上,在女人之间,也已形成了等级制度。

嘒彼小老婆,三五在东。

肃肃宵征,夙夜在公。
寔命不同!

嘒彼小老婆,维参与昴。

肃肃宵征,抱衾与裯。
寔命不犹!

这首题为《小老婆》的诗,见告我们妻与妾的等级关系和不同报酬。
妻和公在房事结束后,可以整夜留在丈夫身边;妾在房事后,则要被撵回自己屋子。
她的不满和哀伤感情跃然纸上:交媾结束,她不能得到妻的“夙夜在公”的报酬,只能“抱衾与裯”愤愤离开。

不过,《诗经》流传至今,给我们更多的印象仍旧是对《关雎》那种求偶状态的描述。
它们自然、自由、明快,充满活力的性意识在古朴的空气中来回飘荡,在那片荒蛮而又充满活气的湿润地皮上,男女呼吸着这样的清新空气,心醉神迷,构成了两性文化史的最初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