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曹子清:曹寅,字子清,号荔轩,又号楝亭(著名小说《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之祖父)。先世为汉族,原籍丰润(今属河北),自其祖父起为满洲贵族包衣(仆众),从属于正白旗。曾任通政使、江宁织造等。 楝亭,曹寅之先人所建,亭边植楝木,故以“楝”名亭。 金陵,古邑名,今南京市的别称之一。
②籍甚二句:平阳,地名,在今山西省境内,相传古帝尧时为都。此处代指金陵。因金陵亦为古帝王之都。 奕叶,代代、累世。芳誉,美好的名声。此二句是称颂曹氏一家声名显赫,芳誉流传。
③君不见二句:山龙补衮,古人衮服和旌旗上的山形、龙形的图案。 兰署,即兰台。汉代宫中收藏文籍之处,后亦指御史台,唐为秘书省。此谓曹家昔日享有高官厚禄。
④石头城:简称石城,别号石首城,故址在今江苏南京市清凉山。本是楚金陵城,汉建安十七年时孙权重筑改名。城负山面江,南临秦淮河口,为交通要冲,六朝时又称建康,为军事重镇。
⑤燕子矶,在南京东郊,耸立于长江边,三面悬绝,宛如燕飞,故名。地形险要,气势宏伟。
⑥黄楝句:黄楝,木名,系落叶乔木,树皮味极苦,紫褐色,有灰色斑纹,羽状复叶,小叶卵状披针形,树皮可入药,可祛湿热,俗称苦楝子,也叫苦树,又称金铃子。树高丈余,叶如槐而尖,三四月着花,红紫色,芬芳满庭,实在如小铃,熟而黄。 三槐,相传周代于宫廷外植有三株槐树,三公朝见天子时面三槐而立,后世遂以三槐喻三公一类之高等官员。此谓曹氏之先人栽种了一株黄楝于庭外,预示了曹家声势壮盛,必有三公之功的高位显者在。
⑦看手泽二句:谓看到康熙天子为曹氏的题字,深深为之景仰。 手泽,本指手汗,后代指先人、前辈之遗物或遗墨等。《礼记·玉藻》:“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此处指天子的题字。
⑧凤毛:形容人能继续父辈遗风。这里代指曹寅等人承继了祖上的遗风遗业,都有着超人的才华。《世说新语·容止》:“王敬伦凤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从大门入。桓公望之,曰:‘大奴固自有凤毛。’”晁端礼《永遇乐》:“龙阁先芬凤毛荣继,当世英妙。”
⑨纱笼:谓以纱覆盖朱紫、绅士壁上题咏的手迹表示崇敬。王定保《唐摭言》:“王播少孤贫,尝客扬州惠昭寺木兰院,随僧食飧。诸僧厌怠,播至,已饭矣。后二纪,播自重位出镇是邦,因访旧游,问之,题已皆碧纱幕其上,播继以二绝句曰:‘……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迎面,如今始得碧纱笼'。”以此作为情面冷暖,以热取人之典。
⑩正绿阴二句:意谓此际正日中天,那亭畔之黄楝绿色成荫,青果累累,小燕子尚未飞还。此虽景句,但句中隐含了对曹家如日中天,正值兴盛辉煌时候的赞誉之意。 青子,指梅实,亦指未黄熟之果实。宋张先《倾杯·吴兴》:“芳菲故苑。深红尽、绿叶阴浓,青子满枝头。” 乌衣,谓燕子。元杨维桢《题边鲁生梨花双燕图》:“东风歌《白雪》,夜月梦乌衣。”
【赏析】
曹家与清王室有着极其分外的关系,曹寅的祖父曹振彦初为满洲贵族的包衣(仆众),属正白旗。而自他的儿子曹玺始至其子曹寅、孙曹颙连续三代任江宁织造。曹寅比康熙天子小五岁,而其母便是康熙天子的干娘。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冬,康熙天子南巡。在康熙南巡前六个月,曹玺去世在江宁织造任上。十一月康熙巡幸到南京,特往曹府抚慰吊念。纳兰在陪同康熙南巡期间,也曾专程到曹府看望曹寅。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初,曹寅至京,纳兰病殁前,作此词相赠。想当初,俞伯牙得遇钟子期,将一曲《高山流水》演绎得响遏行云,天地一体。汩汩流水、巍巍高山,高山流水得觅知音,那该是一种多么令人激动的惺惺相惜之情?同样的,当资质聪明、情思烦闷的纳兰,遇上自幼颖慧,四岁能辨声律,十几岁“即以诗词经艺惊动父老”,诗词曲赋无不通晓的曹寅,二人间又岂是一曲《高山流水》就能奏尽的绵绵情意?同是深宫内院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纳兰在这首《满江红》中多处用典,开篇起笔便称颂曹氏自祖上起就声名显赫,芳誉盛大,享有高官厚禄。“石头城下水”,化用的是李德裕的故事。《中朝故事》中有载:李德裕居廊庙日,有京知奉使于京口。李曰:“还日,金山下扬子江中零水,与取一壶来。”其人举棹日,醉而忘之。泛舟止石城下,方忆。乃汲一瓶于江中,归京献之,李公饮之,叹讶非常。曰:“江表水味,有异于顷岁矣。此水颇似建业石城下水。”其人谢过不隐也。这里纳兰要表明的不过是指南京(即石头城)之繁华,连水质也与别惩罚歧。由潺潺的石头城下水,彷佛是在漫不经意的笔锋中借“燕子矶边树”一带,非常自然地就将情景和意境转到了“一茎黄楝作三槐”上来。纳兰在这里假想,定是曹氏的先人栽种了一株黄楝于庭外,委婉地暗寓曹府的壮盛,是有三公这样的功高位显者在。
“延夕月,承晨露。看手泽,深余慕。”意指词人对曹府的地位深表景仰。“凤毛”两字极誉曹寅的过人才华与他的祖上是一脉相承。语出《世说新语.容止》:“王敬伦风采似父。桓公理之曰:`大奴固有凤毛'”。晁瑞礼也在《永遇乐》中说过:“龙阁先芬凤毛荣继,当世英妙。”接下来的“纱笼”,典故来自唐后五代王定保《唐摭言》中的一个故事。后世以此作为情面冷暖、以势取人之典。纳兰在这儿反用其意,意指曹家祖上显赫,即便今日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
“乌衣”,意为名门王谢子弟,此处是纳兰自指。在奢华笔墨赞颂之词极尽之时笔峰一转,“借问卿我何时聚,最是青梅结子时”。由景至情,又将情凌于景上,令人不由地想到一句“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情到深处自是真”,富丽词华典章之下字句间流露出的是一片诚挚的真切。这一首《满江红》流露出的,是纳兰和曹寅之间的眷眷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