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是五言诗的开端,上承《诗经》《楚辞》,下开建安六朝,将先秦至唐宋诗歌一脉相连,为建安诗歌形玉成新美学形式奠定了根本。自此之后,传统四言诗被五言诗逐步取代。钟嵘在《诗品》中评价《古诗十九首》:“文温以丽,意悲而远,触目惊心,可谓险些一字千金。……人代冥灭,而清音独远。”
那么排在第一的是哪一首呢?是《行行重行行》,全诗八句话,每句话十个字,却是一场生离去世别。全诗如下:
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置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题解:
原诗并没有诗题,诗题取自诗歌第一句“行行重行行”。
注释:
1. 生别离:“生离去世别”的意思。屈原《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离去”。
2. 相去:相距。万余里:指路途迢遥,并非实指。
3. 天一涯:天各一方。涯:边。
4. 阻:困难险阻。《诗经·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5. 安可知:怎么知道。
6. 胡马:北方胡地所产的马。胡:秦汉期间,中原人称北方的少数民族为胡。
7. 越鸟:指南方的鸟。
8. “相去”句:已,同“以”。缓,宽松。汉乐府《古歌》:“离家日趋远,衣带日渐缓”。
9. “浮云”句:女子猜疑丈夫另有所欢之意。反,同“返”。
10. 弃置:丧失落。勿复道:不要再说了。
赏析:
“行行重行行”至“会面安可知”。走啊走,连续走,郎君越走越远,与君分开如生离去世别。从此天各一方,相隔万里之遥。前路漫漫,困难又漫长,谁知道是否还能与君相见?
诗的开始就把读者带入到了夫妇分离的场面,一个背负行囊,不敢转头只顾走,一个悲悲切切,原地遥望不肯回。一个脚步沉重,一个心情凝重。一个不得不走,一个太想挽留。
丈夫为什么离家出走,作者并未解释,然而却从侧面说夫妇分别之后相距万里,而且有可能是“生离去世别”,故而预测,丈夫可能从军戍边去了。把生命交给沙场,死活未卜,故而满心期待相逢。
短短三句话,揭示出当时社会的污浊风气,流露出底层百姓渴望和平的生活欲望,期待安居乐业的合理诉求。
“胡马依北风”至“游子不顾反”。胡马始终依偎着北风,南方的越鸟在南面的树枝上筑巢为家。离去后与你相距一天比一天远,为你担心致使衣带渐宽人干瘪。天上的浮云遮蔽了太阳,你的眼睛是不是也被乌云遮住了,居然忘却了我的嘱托和思念,至今不知道回家。
这三句写出了思妇长期见不到丈夫,也收不到丈夫的音讯而有了埋怨之情。这是因爱生恨,以至于疑惑丈夫在异地他乡另有新欢而忘却回家。
以农为本的封建社会,男耕女织,故宅安家,男人出门谋生,有衣锦回籍者,自然受人尊重,光耀门楣。但是戍边将士为国保疆,一旦烽烟四起,必将守土尽责,置个人安危于不顾,以是妻子在等待丈夫回家的日子里,就多一些离愁别绪,乃至妄加预测。
思妇用“胡马”和“越鸟”提醒丈夫,胡马都如此留恋熟习的北风,越鸟筑巢都会面对家乡的方向,你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你的心里只许可有一个我,你迟迟不回家,是不是忘却了家里还有一个顾虑你的人?
“思君令人老”至“努力加餐饭”。由于太过于思念你,让我过早红颜老去,日月匆忙,眼看一年又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年终。还是不要再提这种伤心的往事吧,身体为重,你要努力加餐用饭。
末了两句是思妇对丈夫的嘱托。由于思念和担忧,思妇日渐朽迈。一年又过去了,远人未归,独守空闺的妻子不知道哭干过多少次眼泪,一个独自承担家庭重担的女子,还要对许多不可知的成分平添烦恼,她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这个弱女子把恐怖担心强压心底,微笑着抚慰丈夫,你也独清闲外,要保重身体,要好好用饭,而且要多吃一点,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增加今后见面的机会。这是在劝丈夫,也是在鼓励自己,来日方长,各自把自己照顾好,才有机会相逢相见。
作者通过八句话的大略阐述,就把女子对丈夫的关怀之情写得明明白白。让读者看到了一个识大体、顾大局、明道理的古代劳动妇女形象。
在东汉末年那个动荡不安的时期,这种“生离去世别”具有普遍性,除了天灾人祸,内忧外祸,还有残酷的战役。作者通过叙事来抒怀,也便是借思妇之口,诉说离去之情,在思妇的幽怨、痴迷、猜忌、祝愿等一系列阐述之后,感想熏染到了这一对夫妻淳厚敦厚的性情和彼此深深地眷恋。
《古诗十九首》婉转文雅的艺术风格,清丽如画的用字炼句,以“真景”写“真情”,以“真话”写“真意”,融景入情,寄情于景,情景交融。正如《四溟诗话》所说:“景乃诗之媒,情乃诗之胚,合而为诗,以措辞而统万形,元气浑成其浩无涯矣。”
特殊是这一首《行行重行行》,用叠字起兴让感情自然流露,抒发了当时社会中人们对付所见所闻的感想熏染,离情别意的感伤,人生无常的感慨,进而写出了个体对付生命的追问和思考,这是“诗”的觉醒,也为建安期间“人的觉醒”奏响了新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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