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成已事[2],
甲子度新元[3]。
王谢平凡老[4],
伊颜梦想烦[5]。
处囊争脱颖[6],
容木苦盘根[7]。
为活文难卖,
幽居拙仅存[8]。
乃缘思向岳,
且暂谢庞村落[9]。
郭外荒荒舍[10],
篱边窄窄门[11]。
颂《诗》偏局蹐[12],
筮《易》并蒙屯[13]。
不稼因虚岁,
常蔬仅课园。
烹怜鱼白小[14],
樵杂草青薠[15]。
远汲非泉井,
微醺断瓦盆[16]。
家贫疏客坐,
市近厌群喧。
北里南邻异[17],
来熙往攘繁[18]。
尽由题我凤[19],
何自训儿豚[20]。
金尽颜羞涩[21],
霜侵发欲髡[22]。
浮沉贱子分[23],
浩荡盛时恩[24]。
隐逸频思菊[25],
忘忧岂信萱[26]。
秋风凉渐劲,
日月势如奔[27]。
蟋蟀倚千户[28],
鹪鹩隔九阍[29]。
朱公悲此际[30],
仲氏卜何轩[31]。
书乱无凭检[32],
诗成急索论[33]。
招邀尝幕府[34],
倾倒有词源[35]。
未知趣如渴[36],
空招正则魂[37]。
一身都破局,
数转似呼木枭(木枭为一个字)[38]
衣侧看苍狗[39],
匣中吼白猿[40]。
薄田归未得[41],
徙倚发狂言[42]。
墨客对自然、社会征象进行了阐发。一是对自然征象的揭示。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秋风渐凉,日月如梭,韶光不断更替,除旧布新;王导、谢安会像普通人一样去世去;榕树横长抢占地盘;城外舍荒漠,园边门局促。
二是揭示人性实质。自我介绍,脱颖而出;烹鱼可怜鱼太小;家贫少客来,人富厌市闹;邻里各不同,为利往来多;有人说己平凡,不会想把儿培养成猪;钱没了没面子,头发白就剃去(古人以蓄发为美);隐逸时就想起菊,忘忧时谁会信忘忧草。
三是揭示事物发展的两面性。朗诵《诗》反而戒慎畏惧,用《易》占卜有困顿颠连;卖文难以坚持生活,隐居变得只剩愚蠢;不垦植荒渡岁月,在园劳作就有蔬菜;全体赌输了,陡然喊赢了。可惜,墨客的局限性,总结得不系统、不深刻。
[1] 《龙阳县志注释》,内部版,1986,802.
[2] 沧桑:“沧海桑田”的略语。《神仙传》麻姑说:“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比喻时势变革快速。已事:往事。《汉书·贾谊传》:“夫三代之以是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 颜师古注:“已事,曩昔之事。”
[3] 新元:新年号。新春元旦。农历正月月朔。宋·赵长卿《探春令·寻春》词:“新元才过,渐融和气。”
[4] 王谢:六朝王谢王(导)氏、谢(安)氏的并称。《南史·侯景传》:“景请娶于王谢,帝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后以“王谢”为高门世族的代称。
[5] 伊颜:商伊尹和春秋颜回的合称。伊尹垦植于有莘国。经由成汤三聘之后,担当右相,联合仲虺辅佐商汤打败夏桀。商朝建立后,担当尹(丞相)。辅政五十余年,为商朝兴盛富强立下汗马功劳。颜回,孔子的学生,以德行着称。《文选·刘峻〈辨亡论〉》:“虽游夏之英才,伊颜之殆庶,焉能抗之哉!
”吕向注:“伊,伊尹;颜,颜回也。”全句意为:伊尹流放大甲,颜回高德行事,均非易事,烦恼肯定少不了。
[6] 处囊:《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后常以“处囊”比喻一个人的才智得到机会便显露出来。
[7] 容木:常青灌木,高四、五丈,产于热带。干既生枝,枝复活根,下垂至地,又复为干,故其荫极广。盘根:榕树谓树木根株盘曲纠结。北周·庾信《至老子庙应诏》诗:“毻毛新鹄小,盘根古树低。”
[8] 幽居:隐居,不出仕。《礼记·儒行》:“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孔颖达疏:“幽居,谓未仕独处也。”
[9] 且暂:犹暂且。《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三·焦仲卿妻》:“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庞村落:弘大;多而凌乱;淳厚的村落落。
[10] 荒荒:冷落;冷落。明·方孝孺《祭童伯礼》:“荒荒我里,士习日陋。谁能易之?力不能救。”
[11] 窄窄:狭小;狭窄。唐·杜甫《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来宾一百韵》:“缚柴门窄窄,通竹溜涓涓。”
[12] 局蹐(jú jí):亦作“局脊”。《诗·小雅·正月》“谓天盖高”汉郑玄笺:“局蹐者,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陷沦也。此民疾苦王政,高下皆可畏怖之言也。”后因以形容戒慎、畏惧、狭窄局促之貌。
[13] 筮(shì):以八卦用类似数学的办法作占算。《说文》:“筮,易卦用蓍也。”蒙屯:蒙:晦;屯:吝。谓困苦颠连。
[14] 鱼白:俗称白花鱼,父老三四寸。
[15] 薠(fán):古书上说的一种似莎而比莎大的草,雁爱吃。屈原《九歌·湘夫人》:“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16] 微醺:稍有醉意。《宋史·邵雍传》:“旦则焚喷鼻香燕坐,晡时酌酒三四瓯,微醺即止,常不及醉也。”瓦盆:陶瓦制的敞口盛器。《晋书·惠帝纪》:“次获嘉,市粗米饭,盛以瓦盆,帝噉两盂。”
[17] 北里南邻:北面的里巷,南边的隔壁。晋左思《咏史》诗之四:“南邻击钟磬,北里吹笙竽。”
[18] 来熙句: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说天下人为了利益而蜂拥而至,为了利益各奔东西。
[19] 尽由句:世说新语·简傲》:嵇康与吕安交好。一次,吕安拜访嵇康,嵇康不在。嵇康之兄嵇喜请吕安进门,吕安不入,在门上题“鳯”字而拜别。“鳯”字拆开便是“凡鸟”,以此讽刺嵇喜。
[20] 何自句:《三国志·吴志·吴主传》:“曹公望权军”,裴松之注引晋胡冲《吴历》:“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连接上句,意为只管题壁讥讽我是凡鸟,我又怎么教儿成为豚儿呢?
[21] 羞涩:怕丑。张籍《行路难》:“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
[22] 霜侵:谓白发逐渐增多。唐·白居易《晏坐闲吟》诗:“霜侵残鬓无多黑,酒伴衰颜只暂红。”髡(kūn):古代一种剃去头发的刑罚。《说文》:“髡,剃发也。”古人蓄发,剃掉最丑。
[23] 贱子:谦称自己。《汉书·游侠传·楼护》:“时请召来宾,邑居樽下,称‘贱子上寿’。”
[24] 盛时:犹盛世。《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及周之盛时,天下亲睦,四夷乡风。”
[25] 隐逸:犹隐居;隐遁。周敦颐《爱莲说》:“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
[26] 忘忧:忘怀忧闷。《论语·述而》:“其为人也,发奋忘食,乐以忘忧。”萱草的别名叫忘忧。俗称金针菜、宜男草。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四:“《本草经》云:萱,一名忘忧。”
[27] 日月:季候;光阴。《诗·小雅·小明》:“昔我往矣,日月方奥。”
[28] 蟋蟀:亦作“螅蟀”。昆虫名。黑褐色,触角很长,后腿粗大,长于跳跃。雄的善鸣,好斗。也叫匆匆织。《诗·豳风·七月》:“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千户:即千户侯。《战国策·秦策五》:“秦王大悦,贾封千户,以为上卿。”
[29] 鹪鹩(jiāo liáo),鸟名。形小,体长约三寸。羽毛赤褐色,略有黑褐色斑点。此鸟形微处卑,因用以比喻弱小者或易于自足者。九阍:九天之门,亦指九天。唐·刘禹锡《楚望赋》:“高莫高兮九阍,远莫远兮故宅。”
[30] 朱公:陶朱公。范蠡的别称。
[31] 仲氏句:汉末袁术霸占长江淮河下贱地区,自称为帝,号仲氏。又称仲家。《三国志·魏志·袁术传》“用河内张烱之符命,遂僭号”裴松之注引三国·魏鱼豢《典略》:“术以袁姓出,陈,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又见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自以名字当之,乃建号称仲氏。”意为袁术通过占卜而称帝,何等的轩昂。
[32] 书乱:唐·杜甫《晚晴》:“书乱谁能帙,杯干可自添。”无凭:没有凭据。唐·韩偓《幽窗》诗:“无凭谙鹊语,犹得暂心宽。”
[33] 索论:哀求评论。
[34] 招邀:亦作“招要”,约请。南朝·宋·谢惠连《泛湖归出楼中翫月》:“辍策共骈筵,并坐相招要。”幕府:幕僚;幕宾。唐·韩愈《河南少尹李义冢志铭》:“崇文命幕府唯公命从。”
[35] 倾倒:倾吐,犹畅谈。宋·朱熹《答王才臣书》:“若得会面,彼此倾倒,以判所疑,幸何如之!
”词源:喻滔滔不绝的文词。南朝·梁·沈约《为齐竟陵王发讲疏》:“而词源海广,理涂灵奥。”)
[36] 相如渴:汉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疾。后即用“相如渴”作患消渴病的典故。今之糖尿病。唐·李商隐《汉宫词》:“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
[37] 正则:为屈原的号,其著作有《招魂》。
[38] 木枭(木枭为一个字,音坚。):局,下棋的一盘或碰牌的一场叫局。摴蒱(chū pú,古代一种游戏,像后代掷色子或翱翔棋。)游戏。意为全身都是败局,赌钱输了。经由几轮,呼喝“木枭”这个胜利的彩头到来。
[39] 苍狗:唐·杜甫《可叹》:“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后以“白衣苍狗”比喻世事变化无常。
[40] 白猿:传说古代善剑术的人。汉·赵晔《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范蠡对越王说:“今闻越有处女,出于南林,国人称善。愿王请之,立可见。”越王乃使使聘之,问以剑戟之术。处女将北见于王,道逢一翁,自称曰袁公。问于处女:“吾闻子善剑,愿一见之。”女曰:“妾不敢有所隐,惟公试之。”于是袁公即杖箖箊竹,竹枝上颉桥,未堕地,女即捷末。袁通则飞上树,变为白猿。遂别去。本句意为宝剑藏于匣中,比如埋没人才,不被任用。
[41] 薄田:贫瘠的田。有时也用以谦称自己的田地。《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
[42] 年夜言:妄诞之语,放荡之言。(图片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