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嘏(806?-852?),字承祐,楚州山阳(今江苏淮阴)人。
青年期间曾从军、漫游至河东塞北,归来后参浙东不雅观察使元稹幕,亦曾寓居宣城,为沈传师幕宾,并结识杜牧。
文宗大和六年(832)赴长安应进士试,不第,滞留长安数年。
武宗会昌四年(844)进士。
会昌末年或宣宗大中初年(847)复入长安,入仕为渭南(今属陕西)尉,卒于任。
为诗赡美,多兴味尤擅七律七绝。

◎长安晚秋

云物悲惨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
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
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

集评

赵嘏七律选读18首附注评

〔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五十六:杜紫微(牧)览嘏《早秋》诗云:“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吟味不已,因目嘏为赵倚楼。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一望云物,望宫阙,三望横雁,四劈面便以自己倚楼接之。
一望云物者,写是何时候也。
二望宫阙者,写成何进退也。
三望横雁者,写有何书信宣示家人也。
四劈面便以自己倚楼接之者,言时候则已如此,进退则方如彼,书信则殊无可宣示我家人也。
为前解。
后解则倚楼之人所暗筹也。
五写紫菊半开,六写红莲落尽,正双逼出七之“鲈鱼正美”四字,言只宜趁此力疾归去也。
通篇苦在一“空”字可知。

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丁编:诗写长安秋望所见闻。
上句(“残星”句)言晓星闪动之时,见雁行自塞北而来,写秋空之清旷也。
下句赋闻笛,设言吹笛者,为风鬟雾鬓之人;或 言闻笛者,为愁病怀乡之客,皆着迹象。
赵以七字浑然写之,而含思无限,杜紫微以是称赏不置,称为赵倚楼也。

◎齐安早秋

流年堪惜又堪惊,砧杵风来满郡城。
高鸟过期秋色动,征帆落处暮云平。
思家正叹江南景,听角仍含塞北情。
此日沾襟念岐路,不知何处是出路。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才念“流年”,便下“堪惜”、“堪惊”二语者,“堪惜”是其欲去塞北之流年,“堪惊”是其未归江南之流年也。
“砧杵风来满郡城”,写早秋动地震人,声光都动。
三四承之。
“高鸟”七字犹是一点秋,“征帆”七字直是一片秋矣。
三句皆是此日齐安亲眼所见,作惜读是一层,作惊读是一层也。
五“正”字,六“仍”字,无限抑扬,此即所云“岐路”者也。
但是不知应竟归江南乎?抑应仍往塞北乎?

◎东望

楚江横在草堂前,杨柳洲西载酒船。
两见梨花归不得,每逢寒食一潸然。
斜阳映阁山当寺,微绿含风月满川。
同郡故人攀桂尽,把诗吟向泬寥天。

集评

〔清〕钱牧斋、何义门《唐诗鼓吹评注》卷四:此因东望怀人思乡而作也。
首言东望故乡,楚江正横于草堂之前,而草堂之外杨柳洲边,又有载酒之舟焉。
当年常游于此,今且两见梨花,归犹未得,故每逢寒食,一为之潸然泪下耳。
兹者所望之处,斜阳映阁,山正当乎萧寺;微绿含风,树乃满乎平川,此故乡之景如此也。
忆我同计之人,登云已尽,我独流落无依,空把诗句吟向于泬寥之天,其不东望而长怀者,岂情哉。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一解疏奇俊爽,真为斩新笔墨。
不知诗者,只谓堂前江横,柳边船泊,又是好景入画,殊不知其四句乃是一副眼泪也。
言每年逢寒食见梨花,便东望欲归,奋飞不得。
或问我曰:下江不便乎?求载无船乎?则殊不知江则便在堂前,船则便在洲下。
我但解此船,泛此江,破浪东归,又少何事?然而终竟不得者,人生一身在客,实有如此苦事也。
五六不是写景,是写此景中间圆然无一故人,则纵复有诗,只向天吟,言永无倡和之理也。
千古“故人攀桂”后都已如此矣。

◎长安月夜与朋侪话故山

宅边秋水浸苔矶,日日持竿去不归。
杨柳风多潮未落,蒹葭霜冷雁初飞。
重嘶匹马吟红叶,却听疏钟忆翠微。
今夜秦城满楼月,故人相见一沾衣。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此又一奇绝章法也。
题是“长安月下”,诗却凭空先追写一“故山”。
我今亦试设身思之,假使果有如此宅,如此水,如此矶,则虽终生持竿,闲闲于其间,受用如此杨柳,如此风,如此潮,如此蒹葭,如此霜,如此雁,真是老大快活也。
后解方写长安月下与故人语。
五“重”字妙,六“却”字妙。
“重”之为言一念忽差,“却”之为言悔已无及也。
七八乃至声泪俱尽。
盖身在长安城中,故山在今夜月中,既身不复在故山中,即今夜竟如不在月中。
故人相见沾衣,除故人相见,且并无沾衣处矣。

◎题横水驿双峰院松一作横水馆双松

故宅溪上雪中别,野馆门前云外逢。
白发渐多何事苦,清阴长在好相容。
迎风几拂朝天骑,带月犹含度岭钟。
更忆葛洪丹井畔,数株临水欲成龙。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故宅溪上一松,野馆门前又一松,自从雪中别后,险些忘怀松矣,今日云外忽逢,不觉奭然有感。
三“白发”七字是悲野馆门前逢松之人,四“清音”七字是悟故宅溪上人别之松,用笔最为起伏尽势也。
读其起句,宛如彷佛说一故人,妙。
五六正写今日松也。
“几拂朝天騎”,言松或因人而热;“犹含度岭钟”,又言松实于人甚冷。
然松分中,即何热何冷,此自是着冷热人自心动耳。
七八因急置此松更不再道,却于旷然意想之外,又别请一松压之。

◎登安陆西楼

楼上华筵日日开,面古人事只堪哀。
征车自入尘凡去,远水长穿绿树来。
云雨暗更歌舞伴,山川不尽别离杯。
无由并写东风恨,欲下郧城首重回。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起句楼上筵开,又添“华”字、“日日”字,世间眼热小儿,将谓何等高兴。
殊不知此便是次句之面古人事,所谓“只堪哀”者,乃正复为此也。
盖“华”者,本是今日正开之筵也,然曰“日日开”,则是今日开,嫡又开。
夫嫡又开,而彼今日之华安在?若又嫡又开,而彼今日之华又安在?此真堪忍国中无量众生,头出头没而不觉不知者也。
三四征车自去,不知去到何处?远水还来,何曾来住此处?总之有情无情,一例干忙,我欲说之,穷劫不尽也。
此“云雨暗更”、“山川不尽”,最是想得幽曲,说得风雅。
言如此目前,登楼坐筵,进酒征歌,无虑多少之人,如使转眼大班尽散,或者还肯惶恐心目,今是逐一逐一,魃地魃地,零散抽出,悄然转换,于是而抽换所剩暂时犹在之人,遂更未曾以之为意也。
况于前之人自尽,后之人更多,天下有限,众生无穷,至末了时,歌舞转盛,此真所谓千佛放光,亦更不能看之使破也者。
“欲下郧城首重回”,师长西席应以无常身得度,即现无常身而说法矣。

◎经汉武泉

芙容苑里起清秋,汉武泉声落御沟。
异日江山映蓬鬓,二年杨柳别渔舟。
竹间驻马题诗去,物外何人识醉游。
尽把归心付红叶,晚来随水向东流。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此于汉武泉上,斗地惊秋,急不能归,而深致叹悼也。
“异日”者,言今日不归,嫡又不归,日复一日,且成异日。
虽亦终有得归之事,然而一双青鬓,变作飞蓬,映我江山,能无惭愧?对以“二年杨柳”者,既是求归如此其难,则甚悔出门如彼之易也。
此五六,又特自明以是断断欲归之故也。
言虽竹间偶尔漫题,便自更无一人识得,又况胸中所有大事,而望今日还能告语。
但是尽東归心,并付流水,风帆有便,连夜疾去,此真不待再计而决者也。

◎曲江春望怀江南故人

杜若洲边人未归,水寒烟暖想柴扉。
故宅何处风吹柳,新雁南来雪满衣。
目极思随原草遍,浪高书到海门稀。
此时愁望情多少,万里春流绕钓矶。

集评

〔清〕钱牧斋、何义门《唐诗鼓吹评注》卷四:雁北乡,则先我归矣,四字反对上“未归”,且起下无书。
…“风吹柳”言方如絮飘无定,不得归也。
“雪满衣”,言前字“未归”,盖以白衣归也。
“雪”字,本麻衣如雪。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杜若洲边”即曲江也。
“人未归”,自言逐日彷徨于其上也。
“水寒烟暖想柴扉”者,适见江头寒暖无定,因而暗想江南亦大都不远也。
三四承之,言江南若暖,则亦如此柳受微风;江南若寒,则亦有此雁冲残雪,皆是眼看曲江而魂在江南也。
前写曲江春望,后写奉怀故人。
五言何日不怀,六言何书不怀,七八言只今此时此情,又乘万里春流直到诸君钓矶,然而有书尚不得达,又况无书乃能神告哉。

◎忆山阳

家在枚皋旧宅边,竹轩晴与楚坡连。
芰荷喷鼻香绕垂鞭袖,杨柳风横弄笛船。
城碍十洲烟岛路,寺临千顷夕阳川。
可怜时节堪归去,花落猿啼又一年。

集评

〔清〕钱牧斋、何义门《唐诗鼓吹评注》卷四:承祐之称枚皋,犹昭谏之慕严朱也,与末句反对。
三四是“可怜时节堪归去”,五六“忆”字入骨,末句羞归却不露,只于第七说“堪归”,蕴藉凄婉。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忽然倒跨晋魏,寻一汉人为邻,便是举体非凡。
乃我又相其当门便是竹轩,前与楚陂连接,四围水竹相遭,一片空碧互映。
人生有宅如此,真乃一尉是何敝屣,顾能缚人不使之归也。
三四又极写轩前陂下无限行乐,须知垂鞭则在柳风之下,横船乃在荷喷鼻香之中。
此又故作错综互写,以尽曲其清胜者也。
乃今以区区一尉,羁身渭南,遥望故乡,如隔登仙之路;来看渡口,又限无梁之川。
“城碍”妙,“寺临”妙。
城即渭南之城,寺即渭南城外送客下川之寺也。
不得归又ー年,看他用“花落猿啼”代春尽肠断,读者皆不觉也。

◎寒食遣怀

折柳城边起暮愁,可怜春色独怀忧。
伤心正叹人间事,回顾更惭江上鸥。
鶗鴂声中寒食雨,芙蓉花外夕阳楼。
凭高满眼送清渭,去傍故山山下流。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前解言偶尔城边独步,忽然当暮剧愁,自省此愁何来,则为全球无人不春,而我独抱沉忧故也。
三四承之,言最近人间之事,事事总是伤心;而比年江上之约,迟迟不知回顾。
则竟不知被缚人间,尚须几年;快归江上,端在何日。
看他四七二十八字,中间杂用“愁”字、“怜”字、“忧”字、“伤”字、“叹”字、“渐”字,凡多少悲苦字成诗,知师长西席怀忧,真有甚深者也。
后解跃笔忽然快写故山,言春有我春,秋有我秋,快活清闲,原自若斯。
于是分付清渭,且先流去。
其不能旦暮抽身之苦情,真乃不言而自见也。

◎降虏

广武溪头降虏稀,一声寒角怨金微。
河湟不在东风地,歌舞空裁雪夜衣。
铁马半嘶边草去,狼烟高映塞鸿飞。
扬雄尚白相如吃,今日何人从猎归。

注释

【扬雄尚白】扬雄,西汉辞赋家。
尚白,《汉书・扬雄传》:“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
或嘲雄以玄尚白。
”颜师古注:“玄,玄色也。
言雄作之不成,其色犹白,故无禄位也。
”此指扬雄淡泊自守,无功名利禄。
【今日句】意谓扬雄、司马相如写有《羽猎》等描写畋猎之辞赋,侍从天子,今日尚武,文土何人还能得幸侍从吗?

◎平戎

时谏官谕北虏未回,天德军帅请修城备之。

边声一夜殷秋鼙,牙帐连烽拥万蹄。
武帝未能忘塞北,董生才足使胶西。
冰横晓渡胡兵合,雪满穷沙汉骑迷。
自古平戎有善策,将军不用倚云梯。

注释

【平戎】此指武宗会昌元年(841),回乌介可汗以安置太和公主为由,乞借天德城(即天德军,位于今内蒙古乌拉特旗境)。
次年,乌介可汗却超越天德城而南侵。
牛僧孺、李德裕等或主恪守,或主用兵事【边声】此指会昌二年八月乌介可汗犯边南侵事。
【董生句】生,一作仲舒,汉武帝时大儒。
胶西,郡国名,汉文帝十六年置,辖境相称今之山东高密县地。
《汉书・董仲舒传》载,胶西王“尤纵忞”,公孙弘对董仲舒“嫉之”,以是“弘乃言于上日:“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
胶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开罪,病免。
”【云梯】攻城之梯《墨子・公输》:“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

◎早发剡中石城寺

暂息劳生树色间,平明机虑又干系。
吟辞宿处烟霞去,心负秋来水石闲。
竹户半开钟未绝,松枝静霁鹤初还。
明朝一倍堪惆怅,回顾尘中见此山。

集评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暂息劳生”是言夜来一宿,却不自意信手所写乃有“树色间”之三字,便分明是昨日傍晚,途中翘首遥有所望,而更不谓入夜得宿乃幸正在其处也。
一解是此三字最写得好,便与后解回顾此山两相回合以成章法矣。
至于三四之“宿处烟霞”对以“秋来水石”此则自明实有素尚,不是初逢好景也。
五六写“早发”也。
试想“钟未绝”,是早也;而“竹户半开”,则不知何故又有更早于我者。
“松初霁”,是早也;而鹤飞始还,则岂独无人方将又来此间者,真写尽尘凡之外,白云当中,大有闲闲日月也。
七八回顾此山与前回合,已知。

〔清〕王尧衢《古唐诗合解》卷十一:前解写未去时留连,后解写将去时惆怅。

◎寄归

三年踏尽化衣尘,只见长安不见春。
马过雪街天未曙,客迷关路泪空频。
桃花坞接啼猿寺,野竹庭通画鹢津。
早晚相酬身事了,水边归去一闲人。

集评

〔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五十六:嘏曾有诗曰:“早晚粗酬身事了,水边归去一闲人”,果卒于渭南尉。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化衣尘”者陆士衡诗“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也。
“三年踏尽”者,从自入来,历三冬春,自悲何早何晚,何风何雨,而不奔忙也。
“只见长安”者,长衢夹巷,处处照眼;高冠大辇,辈辈惊心也。
“不见春”者,言金尽裘敝,避立道旁,残杯冷炙,含羞末座也。
三言五更冲寒出门,四言逐日眼泪洗面,则又详写“不见春”之三字也。
后言若得归去,则如“桃花坞”,是一闲行处也。
“啼猿寺”,是一闲寻处也。
“野竹亭”,是一闲坐处也。
“画津”是一闲泛处也。
其写可悯可笑,最是“粗酬身事”之四字。
试忆当初来时,岂是如此四字;及到后来去时,何曾得此四字?然而人固每每此心不去世矣。

◎送卢缄归扬州

曾向雷塘静掩扉,荀家灯火有余辉。
关河日暮望空极,杨柳渡头人独归。
隋苑荒台风袅袅,灞陵残雨梦依依。
今年春色还相误,为我江边谢钓矾。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送卢归扬州,乃特自叙昔亦侨居扬州。
盛承主人,余光见借,迄今怀之,未尝少置,而今卢乃恰归其地,我更不得附舟,以为极大惆怅也。
特地送卢,却俱自说平生,止有第四句“人独归”之三字,算是为卢。
唐人时有如此送人诗。
此五六,亦只自写心念雷塘,不能哲忘,终不略为所送之人作一款曲也。
今年还误之为言,寄语钓矶,来年准归,不更误也。

◎送李裴评事

塞垣从事识兵机,只拟平戎不拟归。
入夜笳声含白发,报秋榆叶落征衣。
城临战全黄云晚,马渡寒沙落日微。
此别不应书断绝,满天霜雪有鸿飞。

◎寒食新丰别朋侪

一百五日家未归,新丰鸡犬独依依。
满楼春色傍人醉,半夜雨声前计非。
环抱沟塍含绿晚,荒凉树石向川微。
东风吹泪对花落,干瘪故交相见稀。

注释

【新丰鸡犬句】《西京杂记》:“(汉)高祖乃作新丰,移诸故人实之”,“術巷栋宇,物色惟旧,土女老幼,相携路首,各知其室。
放犬羊鸡鸭于通途,亦竟识其家”。

集评

〔清〕钱牧斋、何义门《唐诗鼓吹评注》卷四:首言寒食未归,见新丰之鸡犬依留恋人,故不能无感也。
且当春色满楼,似欲醺人而醉,而半夜雨声,忽觉前计之非。
此句或一时一事之微,或百年出生之系,所该甚广,作者之所感亦深矣。
时则环抱沟塍,含景象于畹晚;荒凉树石,向川水之微茫。
今与故人相别,握手临风,泪与花而并落,自此之后相见尚未有期也,其忍轻于言别耶。
第二句作新丰之鸡犬尚依留恋家,与上句尤合。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鸡犬”自是新丰旧字,今忽借与寒食不得归人,如此翻用,真为臭腐神奇也。
鸡犬依依者,反言并无人与依依也。
三四画之,言满楼如许春色,无一人不大醉,而独占一人不醉,此可哭也。
半夜忽然雨声,无一人不眠,而独占一人无眠,此又可哭也。
前解写新丰寒食,此(后)解写别故人也。
言前此虽无新丰人与作依依,然犹赖与故人自作依依。
今日如又环抱沟塍,弃我竟去,荒凉树石,置我如遗,则对花堕泪,真更不能度此寒食也。

◎今年新先辈以遏密之际毎有宴集必资清谈书此奉贺

天上高高丹桂丛,分明三十一枝风。
满怀春色向人动,遮路乱花迎马红。
鹤驭回飘云雨外,兰亭不在管弦中。
居然自是先哲事,何必青楼倚翠空。

注释

【先辈】唐代进士互称先辈,以示推许,李肇《唐国史补》:“得第谓之提高士,相互推敬,谓之先辈”。
【遏密】《尚书・売典下》:“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
百姓如丧考妣。
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遏密,静止。
八音,八种乐器。
意谓帝王丧事期间,停滞统统音乐活动。
此指开成五年(840)正月四日唐文宗之卒。
是年新科进士不能张乐宴饮。

集评

〔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三:开成五年,乐和李公榜,于时上在谅暗,故新人游赏,率常雅饮,墨客赵嘏寄赠曰(按指此诗)

〔清〕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オ子诗》卷七:三十ー先辈,便是三十一桂枝,特下“风”字,写新及第人通身轻快,更不能以自持也。
三四再极写此“风”字。
三言三十一先辈,见人无不风者;四言人见三十一先辈,又无不风者。
于是而宴集之际,备极声色,此不待又言也。
五是先皇晏驾,六是四海遏密。
看他如此大慘黯事,偏自写来温秀无比,岂非笔墨精良之尤选乎。
余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