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博大精湛,把中华文化之秀的古诗词翻译成英文已是难事,若有不明原形或者好事者(比如我)再把它回译成中文,可能连原诗的作者都认不出来这出自哪里。

古诗文的英译,中国近代以降其实出了一批大家,最为人熟知确当属林语堂,号称“译王之王”(我编的)。
他翻译了孔子的《大学》、《论语》、《中庸》,老子的《道德经》,还有《苏东坡诗文》、《幽梦影》、《郑板桥家书》、《浮生六记》……单篇更是不计其数:王羲之的《兰亭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李清照的《声声慢》……

那一句经典的“寻寻觅觅,冷生僻清,凄悲惨惨戚戚”,林语堂意译成“So dim, so dark, So dense, so dull, so damp, so dank, so dead!”——“那么暗、那么黑、那么浓、那么沮丧、那么湿润、那么阴冷、那么绝望!
”感情逐级攀升,译得如此真切。
可是不看原文,谁又知道这是李清照的词?

丰子恺是著名的漫画家、作家,他还是一位翻译家,生平翻译了150多种译著。
他的儿子丰华瞻继续了父亲的翻译之路。
在翻译诗词时,丰华瞻武断反对把诗译成散文。
比较现在很多人直接把散文敲空格变成诗,老一辈翻译家真是让人敬佩。

古诗译成英文再译回中文将会若何

欣赏一首丰华瞻翻译的唐诗:The sun is setting with a bright hue. A flowing river is in sight. To command a thousand-mile view. Let's go up one more flight.

这首诗堪称英译中的上品,一三、二四押韵,干净整洁,还带点小清新(最关键的是,单词我都认识哈哈)。

即便是我把它重新翻译成中文,也是一首意境悠远的好诗(此处许可自夸):太阳以光明的色彩落幕,我望着大江奔流不复。
想要目及一千英里外的远方,让我们登上更高之处。

翻译古诗的并不但有中国人,西方人中也有一些人爱上了这个费力不谄媚的活。

出生于1845年的英国翻译家Herbert Allen Giles(中文名翟理思),在22岁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成为英国驻华使馆的翻译。
他在中国待了近25年,成为了一名汉学家。
1873年,他出版的第一部汉英译作,便是《两首中国诗》(Two Chinese Poems),翻译了《三字经》和《千字文》。

翟理思翻译这两本中文经典的动机特殊纯挚——由于有一名传教士称要把这两首“长诗”译成英文韵诗是不可能的,而翟理思表示不服。

翟理思的纯挚还表现在,他没有一门心思译经典刷学术,1925年,80高龄的他出版了一本《Quips from a Chinese Jest-book》——清代的笑话书集大成者《笑林广记》。
私以为,译诗难,译笑话亦难,“笑点”这种东西,英国人和中国人能一样吗?

但翟理思在翻译苏轼《前赤壁赋》中“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时却丢了面子。
他将“乌鹊”译成了raven(乌鸦),而实际上,“乌鹊”指的是“喜鹊”,“乌”表示喜鹊的颜色是玄色。

中文与英文之间的差异,不仅在措辞,更在于文化。
我没有见过翟理思的译文,但想来“玉轮很亮,星星很少,乌鸦向着南方飞去”,想要从这些句子看出是在比喻“客子无所寄托”,也太难为英文读者了。

写到这里,溘然很光彩,能读懂“明月几时有”和“月上柳梢头”的奇妙情绪,算是中国人难得的福利之一。
不然,“玉轮什么时候涌现”和“玉轮位置与柳树梢齐平”,难道不是在讲天文知识?

在中译英再译中的历史上,还有一桩轶事。
1920年,英国作家毛姆来到中国,登门拜访辜鸿铭,由于当时在西方文艺圈流传着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但一定要见辜鸿铭。
“双方进行了愉快的交谈,充分交流了见地。
在临走时,毛姆请辜鸿铭送自己一份他的书法作品,结果辜鸿铭送了他两首自己写的中文诗。

毛姆表示看不懂,致力于守卫中华文化肃静的辜鸿铭表示“就不见告你”。
辜鸿铭说:“那些自以为理解中国的人实际上什么也不理解,但我想你至少会找到人向你阐明一下这两首诗的大概意思。

毛姆返国后找朋友翻译了这两首诗,并把这个故事写到了自己的《中国游记》一书中。
通过毛姆此书的中译版,我们可以看到这两首诗的“二道手”中文版。

第一首:

当初你不爱我

你的声音是那么甜美

你的眼里充满了笑意

你的双手纤细温顺

后来你爱上了我

你的声音变得苦涩

你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的双手僵硬乾涸

这是多么的令人悲哀

由于爱使你变得

不再可爱

第二首:

我曾乞求岁月匆匆

带走你通亮的双眼

你如桃花般娇嫩的皮肤

和你迷人的青春朝气

那样我就可以独自爱你

你也会在乎我的爱

岁月真的匆匆过了

带走了你通亮的眼睛

可是我却不再爱你

也不再在乎你的爱

这个“你不爱我我爱你,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纠结故事,听说实际上是赠与妓女的口吻。
蔫坏蔫坏的辜鸿铭向着以毛姆为代表的西方人,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可到底原诗是什么呢?至少我没考证出来。

有一位外国朋侪酷爱中国诗歌,尤其崇拜与孔子是老乡的一位中国近代墨客“持重禅”。
他的中国朋友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人,于是他当场朗诵了一首这位墨客的代表作,是他自己从英文版再译成中文的:迢遥的泰山,展现出惨淡的身影;厚重的根本,支撑起浅薄的高层;如果某一天,有人将那乾坤颠倒;迂腐的传统,必将遭逢地裂山崩。

“好诗!
好诗!
”外国朋侪表示,这首诗表达了墨客想要推翻旧制度、培植新天下的爱国主义情怀。
于是,中国朋友再次感到自己的无知,这首代表作也没听过啊。

深感知音难遇的外国朋侪索性又讲起了这位墨客的平生趣事:比如,他妻妾成群却很尊重女人,当他创造自己的小妾和下属有染,不仅没有惩罚他们,还给了路费放他们走人(这肚量胸襟比曹操还伟大,曹操也不过是喜好替人养儿子罢了);再比如,他很有孝心,小时候母亲弃他另嫁,墨客功成名就后没有记恨,还特殊派人找到母亲——下面是重点——和继父,把夫妻俩一起接到身边赡养(这肚量胸襟秦始皇都做不到)。
可惜浊世之中,墨客没能善终,在内战中败北,遭人暗杀。

听完这位爱国主义墨客跌宕起伏生平的故事,中国朋友绝望了:“都说那么清楚了,我们怎么还是不知道是谁!

听说,良久往后,在一间堆满了诗集的逼仄屋子里,这位中国朋友大笑三声,手里捏着一页书,书上写着一首诗:远看泰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署名作者是:张宗昌。

编者附录:

今日我们刚好经手一首英诗,现录如下:

Rhymes from the Chinese

with Reasons from the English

IV. Amor Amaranthe!

--And Autumn laying here and there

a fiery finger on the leaves. ----Tennyson.

Far the wintry hill and high,

Steep the rocky path,

Where white clouds deeply folded lie,

And she her dwelling hasth:

But there my horses' steps are stayed,

And there she sits with me

Beneath the maples' night of shade,

That loved maple tree,

Whose leaves with frosty burnishing

Glow redder than the flowers of Spring.

上面这首英诗的标题是“以英文的义理仿撰的汉诗”, 诗前引用了墨客丁尼生有关秋日的两行诗句;其余,诗中加上了浪漫主义诗歌常用的情节(如“她与我共坐”如斯),但仍能看出它是基于一首著名的唐诗的。
读者君可以预测一下出于哪一首唐诗,并留言奉告。

下面还有一首根据汉诗仿撰的英诗,诗前加了华兹华斯关于不眠之夜的两行诗句,但整首诗又是基于哪首汉诗呢? 若有读者君看出蛛丝马迹来, 可留言奉告。

The Weary Night

Even thus last night, and two nights more I lay,

And could not win thee, sleep! by any stealth. ---- Wordsworth.

Against the casement drives the rain,

The night seems like a year,

The eaves drip, cease, and drip again,

I cannot choose but hear;

So weary I, as one who keeps

A watch beside the bed

Wherein his child still moans and weeps,

Until the night be f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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