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道丰年瑞,丰年事如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罗隐(晚唐)
雪,是彼苍垂怜“天下耕者”的同情泪吗?
一滴滴从苍穹洒落,在极寒的北国上空,化为片片六棱形的俏丽雪花,飘飘扬扬,覆盖了大唐天下的每一处伤心地。
挡住了“路有冻去世骨”的悲惨,挡住了“豪门酒肉臭”的腥骚,挡住了暴动后长安城墙上的点点残血。
大唐,因这场落雪变得干净而美好起来。
于是,长安城里鲜衣美食的达官显贵,穿貂披裘的富豪商贾,粉饰太平的文人骚客,开启了踏雪赏雪,咏雪赞雪的奇妙之旅。
彼苍能看到耕者的苦,却看不懂,明明是丰年为何依旧是苦?为何九州一统了,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去世?为何在“细获又春舂,粒粒如玉珰”的丰年,却终极“私室无仓箱”?
那么,这个丰年,对农夫来说,来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安城,在风雪中,依旧巍峨,依旧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可惜,它已经没了肚量胸襟海内,祥瑞万民的气度。只剩下一副唬人的骨架,硬挺挺的,僵立在西北荒原。
大唐天下,多得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贫贱之人。他们卑贱的伏低身子,只为了一口暖饭,一件厚衣。他们卑贱到“心忧炭贱愿天寒”,宁肯瑟缩在冬泥里,辗转反侧,也要地更冷,天更寒。他们卑贱的没有丝毫“瑞雪兆丰年”的喜悦,只有麻木的眼神里,透漏出一点淡淡的无助和幽怨。
为何上位者故意蒙蔽住自己的双眼,只愿看面前美屋的奢华和白雪的无瑕?你们又有何德何能,不事农桑却年年有余粮,岁岁有余饷?
雪,到底是彼苍的赐福?还是彼苍的降灾?
墨客,一袭大氅,手扶垛口,纵目了望。
脚下是厚厚的皑皑白雪,头顶是连忙舞动的片片雪花,耳边传来沙沙的落雪声,好似无尽的民间疾苦之音,在向墨客申说。
唉!
一介落第诗人,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只能盼着当今天子,目光如炬,不照绮罗筵,只照亡命屋,赢得真正的天下盛平。
一声幽幽地嗟叹,飘荡在在晚唐悲惨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