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治 心 篇

释迦牟尼说:世间统统万物,“壮无过心”。
所谓治心,也便是孟子所说的“苦其心志”“曾益其所不能”的功夫,是“天将降大任”前的首门作业。
李鸿章说,我老师之有成,乃善治心也。
蒋介石称“曾国藩治心之言,皆阅历之语”。
毛泽东说,欲动天下者,先动天下之心。
心无定旨,人如浮萍,终将无成。
曾国藩积数十年之弯曲,独创治心之法,先去其毒,陽毒为忿,陰恶为欲。
又详述身心兼治、口体并防之十四个妙方。

治心篇(上)

曾国藩治心经原文•译文身心并治口体兼防

原文

治心之道,先去其毒,陽恶曰忿,陰恶日欲;治身之道,必防其患,刚恶日暴,柔恶日慢;治口之道,二者交 惕,日慎言语,曰节饮食。
凡此数端,其药维何?礼以居敬,乐以导和。
陽刚之恶,和以宜之;陰柔之恶,敬以持之;饮食之过,敬以检之;言语之过,和以敛之。
敬极肃肃,和极雍雍,穆穆绵绵,斯为德容,容在于外,实根于内。
动静交 养,睟面盎背。

【译解】

治心的方法,应先撤除心的毒害,外在的毒恶是忿怒,内在的毒恶是私欲。
治身的方法,一定要防备身的恶患。
刚烈的恶习 是暴躁,柔懦的恶习 是散漫。
治口的方法,有二者要交 互当心,一是谨慎说话,二是节俭饮食。
大凡这数种,用什么药来医治呢?以礼来居守恭敬,以乐来导致和顺。
外表刚强的恶习 ,用和来调适它。
内里柔懦的恶习 ,用敬来把持它。
饮食的不节制,用敬来检点它。
说话多的过失落,用和来收敛它。
敬达到完美而表现为肃肃,和达到完美而表现出雍雍。
尊敬和蔼,这才是有德的边幅,雍容表现在外表,实际根源于内心。
动和静交 互颐养,温 雅润泽就见于面,盎于背,成为有德者的仪态。

治心篇(中)

【原文】

肝气发时,不惟反面平,并不恐怖,确有此境。
不特弟之盛年为然,即余渐朽迈,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
但强自禁制,降伏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
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
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亦不仅佘与弟为然。
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
降龙以养水,伏虎以养火。
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
释儒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

【译解】

肝火上升时,不但是不平和,也不恐怖,确实是这种意境。
不但是弟弟年轻气盛是这样,纵然我逐渐老了,也常常有怒气冲天的时候。
但是要强制掌握自己,降服自己的心,这便是佛教所谓的降龙伏虎。
龙便是相火,虎便是肝火。
多少英雄豪杰都过不了这两关,也不仅仅是我和弟弟这样。
紧张是要稍稍掌握,不要让肝火过分飞腾。
降住龙用来养水,伏虎用来养

火。
古人所说的止息希望 ,便是降龙;所说的惩忿,便是伏虎。
佛家、儒家方法不一样,但节制血气,没有不同,总是要不让自己的希望 残害自己的身体寿命。

治心篇(下)

【原文】

心欲其定,气欲其定,神欲其定,体欲其定。
治心之法,而人力可以自为主持者,约有二端:一日以志帅气,一日以静制动。
人之怠倦不振,由于气弱。
而志之强者,气亦为之稍变。
如贪早睡,则强起以兴之;无聊赖,则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帅气之说也。
久病虚怯,则时时有一畏去世之见,憧扰于胸中,即梦魂亦不甚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统统妄念,肃清净尽,自然有一种恬淡意味,而寂定之余,真陽自生,此以静制动之法也。

【译解】

一路首要心安定,然后气才安定;气要安定,然后精神才安定;精神安定往后,身体才会安定。
管理身心的最好办法,而以自己的力量来降服它,有两种方法。
一种因此顽强的意志指挥气,一种因此静制动。
凡人怠倦不堪、精神不振的时候,都是由于气弱。
气弱则精神颓废。
然而,意志倔强的人,气也会随意志而改变。
比如贪早睡,如果立志早起,就一定能够早起,如百无聊赖之时,是气疲倦四散。
如果端坐而固气,气也必会振作。
这便是以志帅气。
久病则气虚胆怯,时时怕去世,困扰于心,便是做梦,也难以安静。
必须将生前的名誉,去世后的统统事情,以及各种杂念,都全部忘掉。
这样,自然心中生出一种恬淡的意味来,寂静之极,真陽自生,这便是以静制动的方法。

卷二

养心篇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心的宁静排却了自然的哗喧。
曾国藩从前病弱缠身,成名后“游心于老庄之虚静”。
平生以“咬得菜根百事可做,世味淡薄,身心无累”为法,终生以“不药(不服补药)”自诩,参以家法,独创养心十四条,日日磨炼,三十年后身体如常。
平生服膺苏东坡,欲步其后尘,修炼瑜珈术。
对吕坤所说“置富贵、贫贱、去世生、常变于度外,是养心第一法”玩味尤久。

养心篇(上)

【原文】

庄生云:“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
”东坡取此二语,以为养心之法。
尔熟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庄、苏皆有顺其自然之意。
养心亦然,治天下亦然。
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端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宋,全失落自然之妙。
柳子厚所谓名为爱之实在害之,陆务不雅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
东坡游罗浮诗云:“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
”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意。
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窍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

【译解】

庄子曾说:“只听说要让天下的人清闲宽舒,没有听说要统治天下的。
”苏东坡就摘取这两句话作为养心的办法。
你对小学很熟习,可取“在宥”二字的训诂体会玩味一番,就知道庄子、苏东坡都有顺其自然的意思。
个人保养身心是这样,管理天下也是这样。
如果吃药而每天改换几种药方,无缘无端而整年剧烈地补养,病情本来轻微而妄加药物强求发汗,那就象商鞅管理秦国王安石管理北宋,完备损失了自然的妙味。
柳宗元所说的“名义上是爱护实在是侵害”,陆游所说的“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苏东坡《游罗浮》诗说:“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
”下句一个“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的意思,因苏家父子兄弟都讲究养生,采纳黄老之说精微的旨意,以是夸奖他的儿子有奇志。

养心篇(中)

【原文】

洽心治身,理不必太多,知不可太杂,切身早晚用得着的,不过一两句,所谓守约也。
古人患难忧虞之际,正是德业上进之时,其功在于肚量胸襟坦夷,其效在于身体康健。
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佛家之以是成佛,所争皆在大难磨折之日,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开阔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

【译解】

养心修身,理不必太多,所知道的也不必太杂,与自己切身干系,每时每刻都用得着的,不过一两句话,便是要守约。
古人患难忧虑的时候,正是他的风致、奇迹进步的时候,其功表现在肚量胸襟开阔,其效表现在身体康健。
圣贤之以是成为圣贤,佛家之以是成佛,其关键都在于遭到大磨难的时候,把心放得下,养得灵,有乐不雅观的心胸,开阔的意境,纵然身体受了外感,也不至于伤到身体内部。

养心篇(下)

【原文】

自古圣贤豪杰,文人才士,其志事不同,而其豁达光明之胸,大略相同。
吾辈既办军务,系处功利场中,宜刻刻勤恳,如农之力穑,如贾之趋利,如篙工之下滩,早作夜思,以求有济。
而治事之外,此中却须有一假冲融气候,二者并进,则勤恳而以恬淡出之,最故意味。
写字时心稍定,便觉安恬些,可知平日不能耐,不能静,所甚至病也。
写字可以验精力之注否,往后即以此养心。
万事付之空寂,此心转觉安定,可知往时只在得失落场中过日子,何尝能稍自主志哉。

【译解】

自古以来的圣贤豪杰,文人才士,他们的志向不同,但豁达光明的心胸却大致相称。
我们既然办理军务,就处在功利场中,应该时时勤恳,就如忙于收割谷物的农夫,忙于赢利的贩子,撑船下河滩的篙工。
白天干事,晚上好好反思,以求把事办好。
管理军事之外,个中应该有冲融气候。
如果治事与冲融同时并进,则为国勤恳,又淡泊名利,最是意味深长。
写字的时候心情刚刚稳定下来,立时就感到安逸轻松了许多,由此可见平时遇事不能忍耐,不能静下心来,一定导致疾病的发生。
写字可以考验精力是否专注,从这往后就可以这种方法养心了。
把世上统统事物想得非常轻淡,心情才得以安定。
由此可见过去的日子里只看重患得患失落,怎么才能树立起宏图大志呢。

卷三

暇心篇

暇心者,李渔称为“闲情偶寄”,林语堂称为“生活的艺术”。
仕途万事缠身,戎旅胜负难定,陶朱锱铢日较。
曾国藩说古今能胜大任者,都是身心疲倦之人,因此必有暇心用来调适。
苏东坡寄情诗文,西门庆征逐女色,高雅低俗足见异日成败。
曾国藩说,暇心游离于本业之外,又关系到奇迹兴衰,故暇心之寄要厚植根本,积功累行,方有枝繁叶茂,花团 锦簇之来,日。
胡 林翼少时喜“冶游”(嫖娼之异名),担大任,顿改前非,时人称他“晚年进德之猛,卒以立功名”。

暇心篇(上)

【原文】

稍暇则温 《周易》而心不与理洽;掩卷时,又忧书自书,我自我。
然犹稍胜于悠忽过去也。
试不雅观古今来能胜大任者,虽身极劳,心极忙,此心必常有休暇之致。
故万汇杂投,应之绰有余裕。
盖暇则静,静则明自生;休则通,通则灵机常活。
明与灵,吾心所恃以酬万事者也。
大抵治兵与治心,事虽异而理则同。
少纵即逝,常操乃存。
危微之机,所关甚巨。
将之以敬,贞之以诚,一有未至,则罅瑕立见,而流弊遂不可胜言,自非常惺惺不可也。
天下事,坏于玩怠者固多,坏于张皇者实亦不少。
镇静二字,实任重致远、寒暄万变之本。
几须沈,乃能不雅观变;神必凝,方可应事。
若纷纭扰扰,不惟自损,且负国负民矣。

【译解】

稍有空闲韶光,温 习 《周易》,但心里所想的与易理不相协和;掩卷读完时,又忧虑书是书,我还是我。
虽然如此,也比喻才过去的光阴稍好一些。
试不雅观古往今来能胜大任的人,虽然身体极为劳累,心又极为劳碌,但心一定有让它休暇的办法。
因此万事一齐缠绕,搪塞绰绰有余。
由于空隙才会安静,安静就会自然产生聪明,安歇则身体各部位相通,相通就会常有灵机。
聪明与灵机,是我的心用来应酬万事的东西。
大概治兵与治心,事虽不同而道理是一样的。
灵机稍似即逝,只有常常操纵它才会存在。
危险细微的征兆,关系十分重大。
用敬来统帅,用诚来固定,如果达不到,就会错谬立见,而弊病就不能用措辞来表达,以是必须常常调适不可。
天下事由于玩忽

暇心篇(中)

【原文】

少年征逐,见朋辈中天分绝高而终无所成,是谓有来历而无积累。
积累者,积功累行,冥冥中以是厚植其基,根本盛大而后发生始繁。
然其建功扬名,如曾涤生、左季高之造诣,又自有分缘。
若或使之,若或助之,随所至而机缘巧合,争相推戴,而觌面者景从,闻声者响附,三者合而后功成名立。

【译解】

年轻人在一起嬉戏发展,见友辈中有天分很高而终极无所建树的人,因此说这是有来历而没有积累的缘故。
所谓积累,便是积累功德,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施,好象冥冥中厚植根基一样,根基盛大而后枝叶繁茂。
然建功扬名如曾国藩、左宗棠等人的造诣,又自有其成功的道理。
仿佛有的领导他们那样做,有的帮助他们做,随便做什么都适逢其机,帮助他们做,随便做什么都适逢其机,争相推戴,刚一见面就跟从,听到声音就随声相应,这三个方面相交 在一起,而后才能功成名立。

暇心篇(下)

【原文】

余向来虽处顺境,寸心每多沉闷郁抑,在军中尤甚。
这次专求怡悦,不复稍存郁损之怀。
“晋”初爻所谓“裕无咎”者也。
望吾弟亦从裕字上打叠此心,安安稳稳。
研几工夫最要紧。
颜子之有不善,未尝不知,是研几也。
周子曰:几善恶。
中庸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
刘念台曰:卜动念以知几。
皆谓此也。
失落此不察,则心放而难收矣。

【译解】

我向来虽处于顺境,心中仍常常忧郁,在军营中尤甚。
这次专门寻求快乐,不再存有忧郁之心。
即是“晋”初爻所说“裕无咎”,望我弟也从裕字高下功夫,安安稳稳。
研究事物变革最初的苗头,是最主要的。
颜子对自己的不敷未尝不知道,是研究得到的。
周子说,善恶之分,在于研究;《礼记·中庸》中说,从细微处不雅观察,就能洞知统统;刘念台说,预测出他动什么动机,就知道他会干什么。
都是说研几的主要性。
如果不知道研究事物已经发动或尚未发动的苗头,则就心放难收了。

卷四

恳切篇

曾国藩说,古今英雄“立得住”,犹如先有根据地后能打天下一样,必须有恳切实意。
荀子说,养心莫长于诚。
诚便是不欺。
今人讲:信义春常在,心诚则灵。
尊师重道、三顾茅庐都深蕴一个诚字。
曾国藩以忠实为天下倡,选将练兵以诚为先,平生不蹈大言,不喜驾空之事,手订“敬、静、纯、淡”诚字四法,终使他群雄影从、“勘平大乱”,功、德、言三并不朽。

恳切篇(上)

【原文】

吾辈总以恳切求之客气处之,心诚则志专而气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终有顺理成章之一日,心虚则不客气,不挟成见,终可为人共谅。
凡正话实话,多说几句,久之人自能共亮其心,即直话亦不妨多说,但不可以讦为直,尤不可背后攻人之短。
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谋。

【译解】

我们应该永久以诚待人,客气处世。
心诚则志气专一,历尽磨难,也不改变初衷,终有顺理成章,得到圆满结果的一天。
客气,则不会矫揉造作,不挟成见,终极可以为大家所理解。
凡是精确的话、实话,多说几句没有关系,久而久之,人们自然能理解你的心意,纵然直来直去的话,也不妨多说几句,但千万不可将攻讦别人的隐私当作直话,尤其不可以在背后诋毁别人的短处。
领导将领的艺术,最主要的是推诚布公,而不是玩弄权谋。

恳切篇(中)

【原文】

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实为天下倡。
世之乱也,高下纵于亡等之欲,奸伪相吞,变诈相角,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
畏难避害,曾不肯捐丝粟之力以拯天下,得忠实者起而矫之,克己而爱人,去伪而崇拙,躬履诸难,而不责人以同患,浩然捐生,如远游之回籍,而无所顾悸。
由是众人效其所为,亦皆以苟活为羞,以避事为耻。
呜呼!吾乡数君子以是鼓舞群伦,历九载而戡大乱,非拙且诚者之效欤?

【译解】

君子之道,最主要的因此“忠实’’二字倡导天下。
每当天下大乱,无论高下那一等人,都放肆物欲,彼此都使巧诈的手段,相互吞并,以陰谋诡计来争夺胜负。
自己则想尽办法钻营尽可能的安全,而把别人置于最危险的田地。
怕难避害,不肯出一点点力来拯救天下的危难。
只有忠实的君子,才奋起匡正时乱,不惜捐躯自己的利益,为天下百姓做出贡献。
撤除天下虚伪的恶习 ,崇尚朴实。
自己历尽危难,而不哀求别人也和自己一样。
为了国家,不惜抛却自己的生命,舍身殉难,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于是,冲动了大家,都以他们为榜样,以搪塞塞责为耻,以避事为羞。
以是,我们家乡几个君子,鼓舞了大家,经历九年的奋战,平定了大乱,这岂不是朴实与诚恳的效果吗?!

恳切篇(下)

【原文】

人必虚中,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
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以是欺人者,必心中别着一物,心中别有成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着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以是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
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
是故诚者,不欺者也。
事上以诚意感之,实心待之,乃真事上之道,若阿附随声,非敬也。

【译解】

人必须虚怀若谷,心底开阔,没有其它私心杂念,然后才能真实无妄。
老实,便是不欺骗。
人之以是要欺骗别人,心中一定还装着别的东西。
有了私心,就不敢见告别人。
于是只得编造假话骗人。
如果心中没有丝毫杂念,又何必欺骗人呢?他以是要自己欺骗自己,也是由于心中还有其它杂念。
良知在于好德,私心在于好色。
如果不能去掉好色的私心,就不能不欺骗自己好德的良知了。
以是说,诚,便是不撒谎话。
替上司办事,应该以自己的诚意来冲动他,以至心对待他,这才是真正地事奉上司之道。
如果阿谀奉承,随声附合,这不是真正地尊敬上司。

卷 五

殚心篇

殚心者,全力以赴、鞠躬尽瘁之意也。
曾国藩说,人始初奋搏,如初飞之鸟,很有孜孜向上的意境,但功成名就之日,反凭添许多息肩之念,实则进一步高山仰止,退一寸草木皆兵。
王安石为相,张居正变法,有殚心而无余勇,皆旋踵而时胡 林翼与楚疆共死活,乃有天心大转。
纵横家王阊运说:曾国藩实以殚心苦战而成功,读其文集,催人泪下。
“马不加鞭自奋蹄”,曾国藩权位越高,任务感越强,平生以“拚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为“坚守之地”。

殚心篇(上)

【原文】

终生涉危蹈险,如履薄冰,却能自全其身,自守其道,尽己之性而知定命。
天下事患不思耳,何患不可为;天下才患不求耳,何患世无人。
弟必扶病强撑,决不告饶。
楚疆危,弟德死活以之,当以大担量。
必放心放手,然后推位让贤,有一分不安,决不推诿也。
人莫患于不智,又莫患于不愚,智与愚合,而力量乃大。
一入仕途,总是碰境,古人所谓待罪也。

【译解】

生平都在危险的道路上行走,如履薄冰一样,却能够自全其身,保持他的宗旨不变,这也只能归结为尽目,已的努力而听天作主了。
天下事怕方案不到,不怕做不到;天下的人才怕的是不寻求,不怕没有人才。
我一定扶病支撑,决不告绕。
湖北如果有危急,我愿死活相从,担当大责。
一定放心放手让别人做,其后才能谈得上推位让贤。
如果一分不安,也决不推诿他人,人害怕不聪明,又害怕不愚蠢,智与愚相合,力量就会大起来。
一入仕途,总是尝尝看,这犹如古代所说的待罪之人。

殚心篇(中)

【原文】

奉命承乏两江 ,菲才薄植,本不敷以有为,又值精力怠倦之后,大局溃坏之秋,深惧陨越,诒心腹羞。
所刻刻自惕者,不敢恶规谏之言,不敢怀偷安心念,不敢妒忌贤良,不敢排斥异己,庶几藉此微诚,少补迂拙。
特是从军日久,资望弥深,浮名弥盛,旧交 则散如落落之星,新知或视如岩岩之石,用是誉言日多,正言日寡,每一念及,悚怵无地。
敢求我兄弟惠直言,并赐危论。
如闻弟有用人不详慎,用心不只明之处,尤当随时指示,无俾覆辙相寻,诒辱兰谱。
至感至祷。

【译解】

我奉天子之命任两江 总督高位,才能浅薄,根基不厚,本来不敷以有所作为,又恰值我精力怠倦之年,大局溃坏多事之秋,我深深地害怕做错什么,让平生心腹蒙上羞辱。
时候自觉的是,不敢怀有偷安之心,不敢妒贤忌能,不敢排斥异己,大概借此微弱无力的老实,来轻微填补我的笨拙。
只是从军打仗的韶光越来越长,资历声誉越来越高,浮名越来越盛,原来的朋友已如落星一样七散八落,新结识的人有的把我看做岩石一样不可挑剔,因此说颂扬话的日益增多,讲规谏的话日发少起来。
每当想到此,我就惶悚不安,无地自容。
要求兄弟您嘉赐直言,并赐博识危疑之论。
如果听到我有用人不精密,用心不只明的地方,尤其应该随时指示以其避免覆辙重蹈,令石友蒙辱。
这是我最大的希望和祈求。

殚心篇(下)

【原文】

天下纷纭,吾曹适丁其厄,武乡侯不云乎:“成败利钝,非所逆睹”,则亦殚其心力,尽其职守,静以待之而已。
凡人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狐疑生,私心亦生。
舍命报国,侧身修行。
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

【译解】

天下纷乱,我们正当这危难之时,诸葛亮不是说过“成败利钝,不可预见”吗?!我们只有竭心尽力,克尽职守,静待机遇而已。
凡人心发动,必须一鼓作气,尽力去做;稍有转念,便有狐疑,狐疑一起,私心也随之而来。
要舍命报效国家,就必须戒慎恐怖,养成良好的品行。
古时说“服了金丹,就可以羽化”,我认为立下远大志向,便是金丹。

卷六

名利篇

《菜根谭》日:名为招祸之本,利乃忘志之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豪杰难过名利关。
古往今来,有的人好浮名以殒身,有的人贪私利以祸族。
面对名利,心将何置?明代陈继儒说“透得名利关,方是小安歇”。
曾国藩以“不忮不求”淡处名利。
他关于“名利”的五条秘笈,读来颇能启民气智。

名利篇(上)

【原文】

知足天地宽,贪得宇宙隘,岂无过人姿,多欲为患害:在约每思丰,居困常求泰,富求千乘车,贵求万钉带,未得求速赏,既得求勿坏。
芬馨比椒兰,磐固方泰岱。
求荣不知厌,志亢神愈忲,岁燠有时寒,日明有时晦,时来多善缘,运去生灾怪。
诸福不可期,百殃纷来会。
片言动招尤,举足便有碍。
戚戚抱殷尤,精爽日凋瘵。
矫首望八荒,乾坤一何大,安荣无遽欣,患难无遽憝。
君看十人中,八九无倚赖。
人穷多过我,我穷犹可耐;而况处夷涂,奚事生嗟气?于世少所求,俯仰有余快,俟命堪终古,曾不愿乎外。
语云: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瓢,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剩技。

【译解】

知足就会以为心中像天地一样宽广,贪得无厌会以为宇宙也十分狭小。
对付没有超乎凡人姿质的人来说,多欲多求就更招致祸害:穷苦时总想到丰硕,困境时常常寻求安然,富贵时哀求有千乘车,尊贵时追求万钉带,没有得到又哀求迅速赏给,得到后又永久霸占,芬芳的喷鼻香气可比椒兰,位置稳固犹如泰山。
追求荣华富贵,没有知足,整日精神昂扬但越来越委顿,景象有寒有暖,日月有全有缺,时运好时多结善缘,时运不好会生灾患。
各种福份不可期求,各种祸害每每纷至沓来。
一句话会招人怨尤,一举足便会有障碍。
举首望天下,乾坤是多么大啊,得到名誉不要立即欢欣,碰着患难也不要立即气馁。
你看十个人中,八九没有倚赖。
别人贫乏多超过我,我的贫乏仍旧可以忍耐;况且处于平坦夷途,还有什么事值得嗟气嗟叹呢?对付天下少一些索求,走路、睡觉都十分愉快,任天由命活到老,就不会四处不安。
俗话说:一个名利思想不能彻底拔除的人,纵然能轻视富贵荣华而甘心过着清苦的生活,末了还是无法躲避名利世俗的诱惑 ;一个受外力影响而不能在内心加以化解的人,纵然他的恩典膏泽能广被四海乃至遗留给千秋万世,其结果仍旧是一种多余的伎俩。

名利篇(中)

【原文】

余平生略述先儒之书,见圣贤教人修身,千言万语,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
忮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 ,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
求者,贪利贪名,怀土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息失落之类也。
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侔势位相埒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做官相妨之际。
欲求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
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胜用也。
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
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肃清净尽。
尔等欲心地干净,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

【译解】

我平生略述先儒们的书,创造圣贤教人修身,千言万语,总括起来,最关键的一条是不忮不求。
所谓的忮,便是嫉贤害能,妒功争宠 。
便是说,

名利篇(下)

【原文】

自汉唐迄今,政教民气交 相为胜,吾总其要日名利。
西汉务利,东汉务名;唐人务利,宋人务名;元人务利,明人务名。
二者不偏废也,要各有其专胜。
好名胜者气必强,其流也揽权怙党 ,而终归于无忌惮。
好利胜者量必容,其流也倚势营私,而终归于不知耻。
故明人以气胜,得志则生杀予夺,泰然任之,无敢议其非。
本朝以度胜,得志则利弊贤否,泛然听之,无敢任其责。
一代之朝局成而天心亦定。
山林是胜地,一营恋变成市朝;字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
盖心无染著,欲境是仙都;心有系恋,乐境成苦海矣。

【译解】

从汉唐到现在,政教与民气相互冲突,交 替的霸占上风,我总其概要叫名利。
西汉务利,东汉务名;唐人务利,宋人务名;元人务利,明人务名。
二者都不偏废,要各自有它们专门强调的一个方面。
好名而取得良好的,其气势必强,世风的潮流就方向于结党 营私,而终归于事无忌惮。
好利而取得良好的,其度量必能容纳,世风的潮流也就会是倚仗权势、营谋私利,而终极归结于不知耻辱。
以是,明朝人以气势胜人,得志则生杀予夺,泰然处之,没有敢说他的不是的。
本朝以制度取胜,得志则利弊贤否,放任听之,没有敢深究谁的任务的,一代的局势形成而天心亦定了。
山川奇丽的林泉本来都是名胜地方,可是一旦沾迷留恋,就会把幽境胜景变成庸俗鼓噪的闹区;琴棋字画本来是騷人墨客的一种高雅意见意义,可是一产生贪恋的狂热动机,就会把风雅的事变得陋俗不胜。
以是一个人只要心地纯洁,不被外物所传染,纵然置身人欲横流的十丈软红,也能建立自己内心快乐的瑶池;反之一旦内心迷恋声色物欲,纵然置身山间的快乐瑶池,也会使精神堕入痛楚深渊。

卷七

成败篇

“成者王侯,败者贼”是否便是评论人生的盖棺定论?月中则昃,人满天概,盛衰成败岂无凭!曾国藩取法庄子“美成在久”,深得铢积寸累的功夫。
刘邦败而犹胜,曹操成犹是败。
曾国藩不求完美,跳出成败,信守“波平浪静处安身”,以“掀天盖地”为成败大忌,说自己“阅历万变”,才悟出成败的四项原则。

成败篇(上)

【原文】

庄子日:“美成在久。
”骤而见信于人者,其为信必不固,骤而得名于时者,其为名必过情。
君子无赫赫之称,无骤著之美;犹四季之运,渐成岁功,使人不觉;则人之相孚,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矣。
除却进德肄业,乃是一无所恃,所谓把截四路头也。
若不日日向上,则人非鬼责,身败名裂,无不旋踵而至矣,可不畏哉!

【译解】

庄子说:“隽誉成功于永劫光的积累。
”骤然为人信服的人,那么这种信赖不是稳定可靠的;溘然之间就名噪一时的人,那么他的名声一定过大于实际情形。
风致高尚,教化很深的人虽然没有赫赫之名声,也无溘然而得的隽誉;这就像一年四季的更替,是逐渐地有序地完成一年的运转,让人们不知不觉。
因此,一个人老实而具美质,就像桃李,虽不说话,但由于它的花果美好,自然会吸引人们慕名前来。
如果抛弃了修善德行和勤专业务,就什么也没有可以依赖的了。
这便是所说的把守拦截在十字路口,如果不是每天向上进取,那么人非议你,鬼责怪你,身败名裂的后果转眼间就会到来,不能不让人害怕呀!

成败篇(中)

【原文】

谓自强者每胜一筹,则余不甚笃信。
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
此亦关乎定命,不尽由于人谋。
至一身之强,则不外斗智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
孟子之集义而慊,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
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
此外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
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失落败亦迥异平凡。
晚世如陆、何、萧、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
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
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
纵然终生强暴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译解】

至于说自强者遇事每胜出一筹,我就不很相信了。
大凡国家壮大,一是要广为招徕贤良的臣工;家庭的壮大,一定要多涌现贤良的子弟。
这也是与定命有关、不完备在于人事的。
至一人自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这三种类型。
孟子集仁义于一身而犹不知足,也便是曾子的反躬自问,正义在我则勇往直前的意思。
只有曾子、孟子以及孔子告仲田的强,可以算作长久的强。
此外斗智斗力的强,有的是因强而致大兴盛,也有因强可致大败的。
古来之人像李斯、曹操、董卓、杨素,他们的聪慧、力量都是一时无比的,而终极的失落败也不同平凡。
近代像陆、何、萧、陈也都认为自己的智谋是很精彩的,而都不能保有善终。
以是我辈在自我教化上求强是可以的,在赛过别人的地方求强是弗成的。
如果专门在赛过别人的地方求得自己壮大,则自己能不能壮大到底也还不知晓,纵然终生因强暴而安稳,也是君子所不屑一提的。

成败篇(下)

【原文】

老来疾病,皆是壮时所招;衰后罪孽,皆是盛时所造。
故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
以精力极疲之际,肩艰大难胜之任,深恐竭蹶,贻笑大方。
然好事如此,惟有勉力作去,成败祸福,不敢计也。
古来大战役、大奇迹,人谋仅占十分之三,天意恒足十分之七。
每每积劳之人,非即成名之人;成名之人,非即享福之人。

【译解】

一个人到了年纪大时,体弱多病,那都是年轻时不把稳爱护身体所招来的痛楚;一个人奇迹失落意往后还会有罪孽缠身,那都是在得志时贪赃枉法所造成的祸胎。
因此,一个有博识教化的人,纵然生活在幸福美满的环境中,也要凡事都兢兢业业,戒骄慎言以免侵害身体得罪他人,为今后打下好根本。
我以精力极为衰减之时,肩负平定大乱这一难以胜任的重担,很怕竭蹶失落败,令人讥笑。
但好事如此,只有不遗余力去做,成败祸福,全然不敢计较。
自古以来的大战役、大奇迹,人谋仅占十分之三,天意总是占到十分之七。
每每积劳履艰的人,并不是成名的人;成名的人,也并不是享福的人。

卷八

祸福篇

“祸者福所依,福者祸所伏”。
趋福避祸乃人伦之常。
曾国藩说:“人生福境祸区,皆念想造成”,“动机稍异,境界顿殊”。
他总结出“骗、暗、诡”乃取祸之三端,而“诚、明、仁”乃避祸之三招。
“鸿福齐天”固然美好,然而,过满则溢,物极必反。
难怪连孔贤人都喟然长叹:“唉!哪有满了不翻倒的呢?”且看曾国藩对《小窗幽记》和《菜根谭》的诠释。

祸福篇(上)

【原文】

人生福境祸区,皆念想造成,故释氏云:“利欲炽然即是火炕,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炎火成池,一念惊觉船登彼岸。
”动机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
盗浮名者故意外之祸,负隐匿者故意外之祸,怀忮心者故意外之祸。

【译解】

人生的幸福与苦恼全是由自己的不雅观念所造成,以是释迦牟尼佛说:“名利的希望 太强烈就即是是跳进火坑,贪婪爱恋之心太强烈就犹如沉入苦海;只要有一丝纯洁清净的不雅观念就能使火坑变为清凉池塘,只要有一点警觉精神就能使火海变成幸福乐园。
”可见意识不雅观念略有不同,人生境界就会全面改变,因此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必须慎重。
采取不正当手段骗取名誉的人,会有预测不到的祸患。
窝藏隐埋暗昧之事的人,会有预测不到的祸害。
常常揣测他人,诡计多真个人,有预测不到的祸患。

祸福篇(中)

【原文】

祸机之发,莫烈于猜忌,此古今之通病。
败国、亡家、丧身,皆猜忌之所致。
诗称: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忮求二端,盖妾妇穿窬兼而有之者也。
事至今日,惟有“小心安命,专一任事”二语,兄弟相互勖勉,舍此更无立脚之处。
窦兰泉云:“大丹将成,众魔环伺,必思以是败之。

【译解】

祸机的引发,没有比猜忌更厉害的了。
这是古今的通病,败国、亡家、丧身,都是由猜忌所导致的。
《诗经》中曾说过:不猜忌不贪婪,有什么事做不好呢?猜忌和贪婪,就同时具备了妾妇和盗贼的特点。
事至本日,只有用“小心安命,专一任事”这两句话,作为兄弟相互勉励的信条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立脚之处。
窦兰泉说:“大丹将要炼成的时候,群魔环伺都想吞掉它,必须想若何把这些恶魔打败的办法。

祸福篇(下)

【原文】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处兹浊世,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
吾兄弟高爵显官,‘为天下第一指目之家,总须处处检点,不求获福,但求免祸。
而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惟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缝一二。
古称郭子仪功高望重,招之未尝不来,麾之未尝不去,余兄弟所处,亦不能不如此。

【译解】

生活在幸福美满的环境中,就像是已经装满了水的水缸将要溢出,千万不能再增加一点一滴,以免流出来;生活在危险急迫的环境中,就像快要折断的树木,千万不能再施加一点压力,以免会急速折断。
我们身处浊世,凡属高位、大名、权重,这三者都应该忧惧。
我们兄弟高官厚禄,是天下第一瞩目的人家,总须处处收敛,不求得福,但求免祸。
而祸害之到来,本难以预见,但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这四个原则彷佛可以防止祸端。
古人称郭子仪功高望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兄弟也应像他那样啊!

卷九

得失落篇

《小窗幽记》曰:胸有灵丹,点化得失落。
得失落乃人生第一关口,“识破得失落方是大英雄”。
曾国藩引古人之言说:“非分之福,无端之祸,非造物之钓饵,即人间之机阱”。
为公事,为国家,得失落必争;为个人,为名利,得失落当淡。
曾国藩用“悔”字诀和“硬”字功善处得失落,生平奉守“六句箴言”。

得失落篇(上)

【原文】

趋事赴通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首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入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
天下事逐一责报,则必有大失落所望之时,佛氏因果之说,不可尽信,亦有有因而无果者,忆苏子瞻诗云:“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譬如饮不醉,陶然有余欢。
”吾更为添数句云:“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修德不求报,为文不求传,譬如饮不醉,陶然有余欢,中含不尽意,欲辨已忘言。

【译解】

为国为公应该奋勉去做,争名逐利应该谦退;首创家业应该全力以赴,守成安乐应该谦退;出外与入相交往应该勉励去做;回家与妻子儿女享受应该谦退。
天下的事情每件都哀求回报,那一定会有大失落所望的时候。
佛教的因果报应的说法不能全部相信,也有有了缘故原由但没有结果的事情。
回顾苏轼的词有“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
譬如饮不醉,陶然有余欢。
”我更添了几句说:“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
修德不求报,为文不求传。
譬如饮不醉,陶然有余欢。
中含不尽意,欲辨已忘言。

得失落篇(中)

【原文】

吾家自道光元年即处顺境,历三十余年均极安然。
自咸丰年来,每遇得意之时,即有失落意之事相随而去,壬子科,余典试江 西,请假归省,即闻先太夫人之讣。
甲寅冬,余克武汉田家镇,声名壮盛,尾月二十五甫奉黄马褂之赏,是夜即大败,衣服、文卷荡然无存。
六年之冬、七年之春,兄弟三人督师于外,瑞州合围之时,气候甚好,旋即遭先大夫之丧。
今年九弟光复吉安,誉望极隆,十月初七接到知府道衔谕旨,初十即有温 弟三河之变。
此四事者,皆休咎同域,忧喜并时,殊不可解。
现在家中尚未妄动,妥慎之至!
余在此则不免皇皇。
所寄各处之信,皆言温 弟业经殉节,究不当慎,幸尚未入奏,将来拟俟湖北奏报后再行具疏也,家中亦俟奏报到日乃有举动。
诸弟老成之见,贤于我矣。

【译解】

我家自道光元年以来都很顺利,三十多年来都很安然。
自咸丰以来,每有得意之时,就有失落意之事相随,壬子年科考,我在江 西主考,请假归省,就昕到先太夫人的讣告。
甲寅年冬,我占领武汉田家镇,声名壮盛,尾月二十五日刚得到御赐黄马褂之赏,当夜就大败。
衣服、文卷荡然无存。
六年冬、七年春,兄弟三人在外率兵,瑞州合围,形势很好,转而便是先大夫去世,今年九弟占领吉安,荣誉极盛,十月初七接到加知府道员衔的诏书,初十就有温 弟三河之变。
这四件事,全是休咎同域,忧喜并时,真不可理解,现在家中还没有妄动,妥慎之至。
我在这里不免终日惶惶,往各处发信都说温 弟已经殉节,究竟有些不当。
幸亏还未上奏,将来等湖北奏报之后再行上疏。
家中也等奏报到来时再有所举动。
诸弟见地老成持重,比我高明。

得失落篇(下)

【原文】

阅《范文正集》、《尺牍》、《年谱》,中有云:“千古圣贤不能免死活,不能管后事。
一身从无中来,却归无中去。
谁是亲疏?谁能主宰?既无奈何,即放心逍遥,任委来往。
如此断了,既心气渐顺,五脏亦和,药方有效,食方有味也。
只如安乐人,忽有忧事,便吃食不下。
何况久病更忧死活?更忧身后?乃在大怖中饮食,要可得下!
请宽心将息。
”如斯。
乃劝个中舍三哥之帖。
余近日多忧多虑,正宜读此一段。

【译解】

翻阅《范文正集》中的《尺牍》、《年谱》,个中有这样一段话:“千古圣贤不能避免死活,不能管去世后的事。
一身从虚无中来,去世后回到虚无中去。
哪一个是亲?哪一个是疏?谁能做社会、人生的主宰?这既然无可奈何,就该当放宽心去逍遥清闲,任意往来。
如此想法,就会心气顺当,五脏也就和顺,服药才会有效,用饭才会有味,做安逸享乐之人,忽然有了忧闷的事,就吃不下饭,何况是长期有病更担忧死活呢?更担忧身后的事呢?在胆怯中饮食,怎么能吃得下饭呢?还是放宽心将养安歇吧!
”如斯。
这是劝他家中的三哥而写的信。
我近日来多忧多虑,也正适宜我读这一段。

卷十

进退篇

“进步处便思退步,动手时先图放手。
”进的时候要多点见闻,多些懵懂,退的时候要找好机遇,留有余地。
范蠡何以成陶朱?张良雪夜读《素书》。
“六根寂静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曾国藩晚场善收,却谦称自己有“多此一举之嫌”。
“弓不拉满,势不使尽”,曾国藩赞服范仲淹,对人生“进”“退”别有解读与体悟。

进退篇(上)

【原文】

国家委用我辈,既欲稍稍补救于斯民,岂可再避嫌怨?须知祸福有定命,显晦有定时,去留有天命。
避嫌怨者未必得,不避嫌怨,未必失落也。
古人忧馋畏讥,非惟求一己之福也,盖当其事,义无可辞,恐谗谤之飞腾,陷吾君以不明之故。
故悄悄之忧心,致其忠爱之忱耳。
至于一身祸福进退,何足动其毫末哉?语云: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著手时先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译解】

国家任用我们,便是打算对灾害深重的百姓稍稍有一些补救,我们又怎能够回避别人的猜疑和怨恨呢?要知道祸福是命中注定的,闻达、晦气有一定的时候,去留也有天命。
躲避猜疑、怨恨的人未必就能快意,不避猜疑、怨恨的人,不一定会失落去什么。
古人忧虑小人的谗言,害怕别人的讥讽,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私利,大概是由于他们身当其事,义不容辞,担心谗言、诬蔑沸沸扬扬,会使君主视听不明的缘故。
以是说,他们暗暗地忧心,正是他们忠君爱民的热心。
至于自己一身的祸福与进退,他们丝毫也不会感到忧虑。
俗话说:当奇迹顺利进展时,就该当早有一个抽身隐退的准备,以免将来像山羊角夹在竹篱里一样平常;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当刚开始做某一件事时,就要预先策划好在什么情形下该当罢手,不至于往后像骑在老虎身上一样平常,无法掌握形成的危险局势。

进退篇(中)

【原文】

立身不高一步,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余推敲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
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
余决计此后不复作官,亦不作回籍安逸之想,但在营中照料杂事,维系军心。
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于大祸大谤。
若小小凶咎,则亦听之而已。

【译解】

立身处世如果不能站得高望得远,就彷佛在尘士里抖扫衣服,在泥水中洗濯双脚,又如何能超凡绝俗出人头地呢?处理事物如果没有多留一些余地的打算,那就好比飞蛾扑火,公羊用角去顶撞竹篱角被卡住一样,哪里能够使自己的身心摆脱困境感到安乐愉快呢?我反复考虑,不辞职就不能回老家。
平目里就嫌这样做太急匆匆,造诣功业往后引退,则越快越好。
我已决心往后不再做官,也不想回原籍去享受安逸,只在大营中处理杂务,维系军心。
不居高位,不享大名,或容许以避免大灾害,避免严厉的诬蔑。
如果是小小不吉,小小灾害之类,也就随它去了。

进退篇(下)

【原文】

建非常之功绩而疑谤交 集,虽贤哲处此亦不免于烦闷牢騷,然盖世之奇迹既已造诣,寸心究可自怡而自慰,悠悠疑忌之来,只堪付之一笑。
吾常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
”若甫在飨用之际,而遽萌前却之见,是贰也。
即与他人交 际,亦须略省己之不是。

【译解】

建立非常的功绩而又疑惑、诋毁交 织而来,碰着这种情形虽然是贤哲之人也不免要发生牢騷,并有烦闷烦懑的心情。
但盖世之奇迹既然已经取得,完备可以告慰自己而且能怡然自得,对那些猜忌的事只该当付之一笑,不要负责。
我常说“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像弟弟你在朝廷方用之时而骤然萌生退意,这是不诚挚啊。
纵然与他人交往,也该当省检自己有不对的地方。

卷十一

事功篇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众人都想建立不世之功,而曾国藩却说:“身居浊世,富贵无所图,功名亦断难就。
”王安石另有体悟:“豪华尽告成功后,逸乐怎知与祸双”。
虽然,曾国藩仍认为“天下事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

事功篇(上)

【原文】

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毁而无誉,有恩而无怨。
自修者但求大闲不逾,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
衡人者但求一长可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巉巉者过事苟求,则庸庸者反得幸全。
事会相薄,变革乘除,吾当举功业之成败,名誉之利害,文章之工拙,概以付之运气一囊之中,久而弥自傲其说不可易也。
然吾辈自傲之道,则当与彼赌乾坤于俄顷,较殿最于锱铢,终不令囊独胜而吾独败。
国藩昔在江 西湖南,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惟以造端过大,本以不顾死活自命,宁当更问毁誉!

【译解】

凡是有重任在身的人,绝不可能只有人责怪而没有人夸奖,有入戴德而没有人怨恨。
自我教化的入,只要大节不亏,小节教化不足也不要紧。
不能由于有人讥刺,就泄了沉毅之气。
选拔人才,只要他有一方面的长处,就可以任用,不可由于有一点不敷,就将有用之材抛弃。
如果对出类拔萃的人过分苟求,则庸庸碌碌的人反而得以侥幸被委以重任。
事会相薄,变革乘除。
我曾经把功业的成败、名誉的利害、文章的高低,全都认为是靠运气。
韶光一久,就更加相信这种说法是精确的。
然而,我们的自傲,则应该与运气赌这天下于顷刻,比高下于锱铢,终极不能让运气一贯取胜,而我们的自傲一贯失落败。
当年我在江 西、湖南,险些到了全首都不能容我们的地步。
六、七年间,我根本不想再干涉干与世事。
只是由于最初的影响太大,我本来就自命不顾死活,又怎么能再去干涉干与别人是诋毁我呢,还是夸奖我?

事功篇(中)

【原文】

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妥协以守其雌;知书本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守约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
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逐渐蠲除矣。

【译解】

知晓宇宙漫长无限,而我所经历的很短暂,那么碰着忧患不顺的事就应该稍加忍耐而等待机遇;懂得大地的广博而我所居住的狭小,那么碰着名誉、利益等争夺的场合,就应该推让而守其拙;知晓书本著述很多而我所阅读的很少,那么就不敢以一得而自喜,应该想到择善而从;通达古今事变很多,而自己所办的很少,就不敢以功名自夸,而应该想到举荐贤良与他们共同管理。
如果做到了以上这些,自私自满的想法就会逐渐放弃了。

事功篇(下)

【原文】

与作梅畅谈,当今之世,富贵无所图,功名亦断难就,惟有自正其心,以维风尚,或可补救于万一。
所谓正心者,曰厚曰实。
厚者,恕也,仁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存心之厚,可以少正天下浇薄之风。
实者,不说大话,不说浮名,弗成驾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如此可以少正天下浮伪之习 。
因引顾亭林所称“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者”以勉之。

【译解】

与陈作梅畅谈当今的社会,富贵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功名也断断难以达到。
只有自己正其心,来坚持江 河日下的风尚,或者还可能补救个万分之一。
所说的正心,便是厚、实。
厚,也便是儒家的恕、仁。
自己想树立应先树立别人,自己想通达顺利应先让别人通达顺利,自己不能接管的东西,不要施加给别人。
存于心中的厚能像这样,可以或多或少地纠正一来世界刻薄的风气。
实,便是不说大话,不追求浮名,办事不摆空架子,不评论辩论过高的大道理。
如果能这样,就可以或多或少地纠正天下浮夸虚伪的习 气了。
因此引顾炎武师长西席所称的“平民百姓虽贫贱低下,国家兴亡也有任务”的话来勉励自己。

卷十二

光滑油滑篇

曾国藩说:“吾辈不必光滑油滑太深,天下惟光滑油滑深误国事耳。
”《红楼梦》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警世之语。
光滑油滑太深,精明过度,均非载福之道。
干事瞻前顾后,诸多忌惮,总不会有大的造诣。
曾国藩还说:你越精明,别人自当常以精明对付你。
因此他一向的品质是抱朴守拙。
这正应了老子“含德之厚,比于小儿百姓”,“我独泊兮其未洮,如婴儿之未孩”的处世不雅观。

光滑油滑篇(上)

【原文】

吾辈不必光滑油滑太深,天下惟光滑油滑深误国事耳。
一部水浒,教坏天下强有力而思不逞之民;一部红楼,教坏天下堂官掌印司官督抚司道首府及统统红人,专意揣摩迎合,吃醋扰乱。
当痛除此习 ,独行其志。
陰陽怕懵懂,吾辈不必计及统统。
所谓君子直道而行,岂肯以机器巧险与人相竞御哉!

【译解】

我们不必光滑油滑太深,天下只有光滑油滑是深误国家大事的。
二部《水浒传》,教坏了天下强有力而不安分守已的百姓。
一部《红楼梦》,教坏了天下的堂官、掌印司官、总督、巡抚、司道、首府及统统红人,专门推断迎合上级的意图,吃醋扰乱。
该当痛改这种恶习 ,不受滋扰地去实现自己的远大志向。
光滑油滑深的人,也怕完备不通光滑油滑的人,我们不必计较个人的得失落。
所谓该当走人间的正道,怎么能够用奸巧机术来与别人争长较短呢!

光滑油滑篇(中)

【原文】

吾自傲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浸染,把自家学坏了。
实则浸染万不如人,徒引人笑,教人怀憾,何益之有。
近日忧居猛省,一味向平实处存心,将自家笃实的实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
贤弟此刻在外,亦急须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起,日趋日下也。
纵人以奸巧来,我仍以含浑应之,以诚愚应之。
久之,则人之意也消。
若离心离德,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

【译解】

我自傲也是十分老实的人,只是由于阅历世途很长,饱经世事变故,以是处世轻微参杂些机权之述,把自己学坏了。
实际上这些小技俩,浸染万不如人,只是招人笑话、教人挟恨罢了,有什么益处呢!近日忧居期间猛然憬悟,一味向平实处存心,归还我昔日笃实的实质和浸染,规复我原来固有的面孔。
贤弟此时在外,也急须将笃实的作风规复,切切不可走入机巧一起,日趋日下呀!
纵然别人以机巧来,我仍以含浑对应,以老实愚拙回报。
久而久之,别人的机巧之意也会消逝。
如果离心离德,相迎相距,那么,相互报复就会没完没了。

光滑油滑篇(下)

【原文】

一味憨实,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
无惯习 机器变诈,恐愈久而愈厚耳。
余复胡 中丞信中有云:“惟忘机可以消众机,惟懵懂可以祓不祥。
”似颇故意义,而愧未能自体行之。
胸包清浊,口不臧否者,圣哲之存心也;强分黑白,过事激扬者,文士轻薄之习 、优伶风切之态也。
而吾辈不察而效之,动辄差异善恶,品第高下,使优者未必加劝,而劣者几无以自处,此凉德之端也。

【译解】

一味讲求暗昧厚重,绝不轻易暴露自己,将来修炼得十分成熟,身体也康健,子孙也会受用无穷。
如果不习气于机巧变术,那么韶光越久,人越以为你厚重。
我在答复胡 林翼的信中说:“只有忘掉机谋诈术,才能消解众人的机谋诈术,只有懵懵懂懂,才能去掉不祥之事”。
以为这句话很有些道理,只愧自己未能身体力行。
胸中自有清浊泾渭,但不用措辞来评头品足、毁誉人物,这是圣哲们的良苦存心;如果一定要分辨黑白,碰着任何事都哀求真,这是士大夫轻薄的陋习 、戏家优伶虚假风情的姿态。
如果我们认识不到而效仿他们,动辄差异善恶,批驳高下,使精良的人才未必激劝,而庸劣的人险些无地自容,这是轻薄之德习 。

卷十三

意志篇

心如鼎镇,志如磐石。
《论语》曰:空手与猛虎搏斗,徒步而涉深水,表面是勇气,内在是意志。
曾国藩说,危难时可以验证平素之道力。
祁门帅营,四面临敌,曾国藩帐悬长刀,言退一步即入地狱,弈围棋如故。
梁启超说,功成业定后,人说苍天独厚曾国藩,实皮相之论,使其意志稍有摇动,他一定是一位大失落败者。
《抱朴子》将“坚志”称为“功名之主”,《呻吟语》说,“志不坚确,必无所成”。
陶渊明园中自耕,史可法梅花伴骨,皆以意志为天下传诵。

意志篇(上)

【原文】

神明则如日之升,身体则如鼎之镇,此二语可守者也。
惟心到静极时,所谓未发之中,寂然不动之体,毕竟未体验出真境来,意者,只是闭藏之极,逗出一点买卖来,如冬至一陽初动时乎。
贞之固也,乃所以为元也;蛰之坏也,乃所以为启也;谷之坚实也,乃所以为始播之种子也;但是不可以为种子者,不可谓之坚实之谷也。
此中无满腔买卖,若万物皆资始于我心者,不可谓之至静之境也。
但是静极生陽,盖一点生物之仁心也,息息静极,仁心之不息,其参天两地之至诚乎。
颜子三月不违,亦可谓洗心退藏,极静中之真乐者矣。

【译解】

神明好比太陽的升起,人的身体则犹如鼎立地不动。
这两句话应该遵照。
只是心到静极时,毫无喜怒哀乐,身体寂然不动,但还毕竟没体验出真正的意境,只有封闭潜藏到了极点,才曲弯波折地逗引出来一点生气,犹如冬至时节的一陽初动。
刚毅不移,是为了有始有终,等春雷一响再开启出土,谷类的坚实,是为了作始播的种子,不能为种子的谷,不能说是坚实的谷。
此中并无满腔的买卖,如果万物的循环终始都放在心中,就不可以说到至静的境界。
然而,静极生。
陽,彷佛是生物的一点仁心吧。
气息静极,天地生物之心不息,这难道不是可与天地比较的至诚吗?颜子三个月不违仁,则可以说是洗心退藏到静极的境界中真正快乐的人了。

意志篇 (中)

【原文】

日慎一日,以求事之济,一怀焦愤之念,则恐无成。
千万忍耐千万忍耐,“久而敬之”四字,不特处朋友为然,即凡事亦莫不然。
语云:“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
”一耐字极故意味。
如倾险之人情,坷坎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堕入榛莽坑堑哉?

【译解】

一日比一日谨慎,以求办事成功。
如果只是忧心如捣,恐怕一事无成。
总之,纵然有不顺意的事,也要唾面自干,千万忍耐。
常常存着敬仰的心,不仅仅是对朋友这样,无论什么事都该当这样。
俚语说:“爬山要耐得住斜坡上的险径,走雪路要耐得起过桥梁的危险。
”可见这一个“耐”具有极深长的意义,正像是险诈奸邪的人间情,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如果没有这一个“耐”字苦撑下去,有几个人会不堕落到杂草丛生的险恶深沟里呢?

意志篇(下)

【原文】

凡事当有远谋,有深识。
坚忍于一时,则保全必多;一渐之不忍,而终生渐乎!
为小将须立功以争胜,为大将戒一胜之功而误大局。
盖侥幸而图一胜之功,不如坚忍以规远大之谋。
人情耽于逸乐,当无事之时,觉面前无可复虑,线人口体之欲日盛,而德慧术智日即消亡,冥然顽然。
遇不快意事,见不快意人,斯可以验平素之道力。
至成败利钝,在我者不能不明辨寻思,在天者不敢参也。

【译解】

所有事情都该当有长远考虑,有深刻认识。
如果坚忍一时,那么就会保全很多;如果有一不顺就不能忍耐,那么生平都不会顺畅。
作为下级军官必须争胜立功,但作为统筹全局的将帅该当力戒争一胜之功而贻误大局。
由于侥幸而谋一胜之功,不如按兵不动,以坚忍而方案全局的胜利。
人的习气总是沉溺于安乐,当事情未发生之前,以为没有可以忧虑的,线人口体的欲求日益兴旺,而德存在术智却日渐消逝,但入还没有觉得,麻木不仁。
遇不快意事,见不快意人,这正是考验人平常的约制能力的时候。
至于成败短长,对付我们而言必须明辨寻思,由于上天不会给我们办法。

卷十四

品质篇

“困难困苦,玉汝于成”。
品质是一个人能否立世的内在素养。
《呻吟语》日:财、色、名、位,此四字考人品之大节目也。
曾国藩说:君子当以不如尧、舜、周公为忧,当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
提升人格方能使人行为高尚,生活更故意趣。
曾国藩以“八德自勉”来造就品质。
左宗棠傲物称诸葛,胡 林翼仍批评他“小廉曲谨”。

品质篇(上)

【原文】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 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
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定命而闵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
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落、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译解】

做人立志,应该有以全人类为同胞,并以他们的须要为奉献工具的胸襟度量,应该有精通奇迹,对内振兴民族,对外领先于天下,首创伟大古迹的年夜志壮志。
只有这样,才无愧于父母的生养恩典,不愧为天下上高尚的人。
这样说来,值得忧虑的究竟是什么呢?这便是以自己不如舜帝、不如周公而忧虑,以自己不专修德行、不精通学业而忧虑。
于是,便会忧虑社会腐败势力的执拗不化,忧虑外敌侵扰国家,忧虑坏人当道而精良人才被排斥埋没,忧虑自己未能给平民百姓以恩情帮助,这便是俗话说的忧国忧民,怜悯贫弱的品质。
以上便是值得人们所忧虑的事情。
与此相反,比如那一已的成败,一家的温 饱,现实生活中的荣辱得失落、名誉地位等等,真正有奇迹心的人是顾不上为这些事而忧虑操心的。

品质篇(中)

【原文】

作大吏宜引天下之君子志士为伯仲腹心,作小官亦宜引一府一州一县之君子志士为线人伯仲腹心。
今日之廷臣与凡统统官吏,皆亡国之人与彼处耳。
以是愿与彼处,不愿与师友处,何也?好谄佞、好柔媚、恶冷、恶淡、恶方严耳。
方今天下大乱,人怀苟且之心,出范围之外,无过而问焉者。
吾辈当立准绳,自为守之,并约同道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墙子。

【译解】

居高位者应该把天下的君子志士作为伯仲腹心,做亲居的州县官也该当把一州一县的君子志士作为伯仲腹心。
本日的所有军机大臣与官吏,都是一些亡国小人在包围着。
大臣们之以是乐意与奸佞小人相处而不愿与师友在一起,道理在哪?是由于大臣们喜好阿谀奉承、喜好柔媚屈服之人,而厌烦冷淡、严肃的君子的缘故。
现今天下大乱,大家怀有苟且生理,越出处死度榜样围之外,但也没人干涉干与管束了。
我们该当立一个准绳,自己约束、遵守,并约请志同道合的人共同遵守,切不可让私心毁坏了规矩。
当今天下大乱,大家都怀有苟且之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们应该立个标准,身体力行,并且联合志气相投的人共同遵守,千万不要让心中不好的想法,毁坏了心中的堤防。

品质篇(下)

【原文】

前以八德自勉日:勤、俭、刚、明、孝、信、谦、浑,近日于勤字不能实践,于谦浑二字尤觉相违,悚愧无已。
勤、俭、刚、明四字,皆求诸己之事;孝、信、廉、浑四字,皆施诸人之事。
孝以施诸上,信以施诸同列,谦以施诸下,浑则无处不宜。
大约与人忿争,不可自求万全,处白人是非,不可过于武断。
此浑字之最切于实用者耳!

【译解】

从前以八德来自我勉励。
八德是:勤、俭、刚、明、孝、信、谦、浑。
近日来,在“勤”这个字上不能踏实去做,对付“谦、浑”二字尤其觉着相违背了,恐惶惭愧,不能自止。
“勤、俭、刚、明”四字都是求之于自己去做的事;“孝、信、谦、浑”四字都是施之于别人的事。
“孝”用来施在父母等上辈人,“信”施用于同列,“谦”施用于下属,“浑”则不管什么事情都是适用的。
如与别人产生轇轕争执,不可自认为什么事情自己全都对;辨别他人的是非,不可以过于武断,这是“浑”字的最贴近于实用的地方。

卷十五

学养篇

司马光说:学者,以是求治心也,学虽多而心不治,安以学为?曾国藩说:学习 是弘扬奇迹的载体,进德的极佳捷径,学业进一分,如家财增一分,德业长一分,日积月累,终成“巨富”。
蒋介石说,曾国藩徒手搏天下,而士人影从,以学有根基,足以养业之故。
毛泽东说,欲动天下之人,先动天下之心,曾文正得大今年夜源,故愚于近人,独服之。
胡 林翼修订《兵书要略》,曾国藩苦研《读通鉴论》,皆以经世之学入手,以根基雄厚立足。

学养篇(上)

【原文】

读书之志,须以困勉之功,志大人之学。
坐右为联语,以自箴云:“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莫问收成但问耕耘。
”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 。
予平生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
偶用功,亦不过优嬉戏索已耳。
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 之,将愈煮愈不熟矣。

【译解】

读书的志向在于,必须用刻苦勤奋的功夫,去理解风致高尚、志趣高远的先哲们留下的学问。
我的座右铭是一幅对联,是自己所做:“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莫问收成但问耕耘。
”我想到朱熹说过做学问好比熬肉,先必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 。
我平生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也是从悟境得来。
偶尔用功,亦不过是兴趣来了而已。
就好比未开锅的汤,用慢火温 着,会愈煮愈不熟。

学养篇(中)

【原文】

吾人只有进德、肄业两事可靠。
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肄业,则诗文作字是也。
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
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嫡修一分业,又算余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
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定,丝毫不能自主。

【译解】

我们只有匆匆进道德、学习学业两件事可靠。
匆匆进道德,便是孝悌仁义;学习学业便是诗文书法。
这二件事由我自己把握,匆匆进一尺我有一尺的收成,匆匆进寸我有一寸的收成。
本日匆匆进一分德业,就像积累了一升谷米一样;来日诰日增长一分学业,犹如积蓄了一文钱,这二件事齐头并进,一起增长,犹如家产越来越多一样。
至于功名富贵,完备是命中注定,我们丝毫不能作主。

学养篇(下)

【原文】

古来圣哲名儒之以是彪炳宇宙者,无非由于文学、事功。
然文学则资质居其七分,人力不过三分。
事功则运气居其七分,人力不过三分。
惟是尽心养性,保全天之以是赋于我者。
若五事则完其肃、义、哲、谋、圣之量。
五伦则尽其亲、义、序、别、信之分。
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足;充无穿窬之心则义足。
此则人力主持可以自占七分。
人生著力之处,当自占七分者,黾勉求之,而于仅占三分之文学、事功,则姑置为缓图焉。
庶好名争胜之念可以少息,徇外为人之私可以日消乎?老年衰髦,百无一成。
书此聊自警。

【译解】

自古以来圣哲名儒在宇宙间光彩抖擞的缘故原由,无非是在文学、事功两个方面有造诣。
然而文学,人的资质禀赋占它的七分,人的努力不过占三分;事功,则是运气占它的七分,人力也不过占三分。
只有尽心养性,保全天赋予我的这部分才是最现实的。
如果将肃、义、哲、谋、圣这五事只管即便完备,将亲、义、序、别、信这五伦尽自己的情分,充满而没有想害人的心,那么便是仁足;充满而没有盗窃的心,那么便是义足。
这些都是人可以把握得了的,可以自占七分。
人生用力的地方,应该在这自占的七分,努力素求它,而对付仅占三分的文学、事功姑且搁置一下逐步地实现它。
大概这样好名争胜的思想就可以轻微少一些,使外表为人处世的自私行为可以逐日肃清了吧?我到了年迈发衰的时候,还百事没有一件成功,书写出这些,权当用来自我鉴戒。

卷十六

胸襟篇

襟怀宽广,能容天下之物。
《呻吟语》曰:涵容是处人第一法,养心第一着。
曾国藩说,喜大发雷霆,“乃无涵养之力,是薄福之人,涵养冲虚,便是出生学问”。
宋代名相吕端外似愚拙,然每临大事不糊涂。
军机大臣张廷玉胸中有泾渭,处世滑腻调皮而憨实,周瑜无量叹诸葛,夏言刚断恨严嵩。
曾国藩取法圣贤,指腹为戏言:古今多少闲气,皆付一囊。

胸襟篇(上)

【原文】

有容德乃大,有忍事乃济。
盖容则恕人,忍则耐事。
一毫之拂,即勃然而怒;一事之违,即愤然而发;一善之长,即为炫暴;一言之誉,即为动容。
皆无涵养之力,薄福之人也。
前人谓量随识长,闻事不喜不惊,乃可以昔时夜事。

【译解】

涵养深有容量的人风致就高尚,遇事忍耐的人事情才能成功。
这是由于,容量大就能体谅他人,有忍耐就会好事多磨。
有一点不满意就勃然大怒;有一件小事违背自己的意愿就愤然产生发火;有一点优于他人的长处就向众人炫耀;听到一句赞颂的话就为之动容,这些都是没有涵养的表现,也只是小有福份的人啊。
古人说器量随见识而增长,遇事不喜不惊,才可以担当大奇迹。

胸襟篇(中)

【原文】

弟读邵子诗,领得恬淡冲融之趣,此自是襟怀上进处。
自古圣贤豪杰、文人才士,其志事不同,而其豁达光明之胸大略相同。
以诗言之,必先有豁达光明之识,而后有恬淡冲融之趣。
如李白、韩愈、杜牧之则豁达处多,陶渊明、孟浩然、白喷鼻香山则冲淡处多。
杜、苏二公无美不备,而杜之五律最冲淡,苏之七古最豁达。
邵尧夫虽非诗之正宗,而豁达、冲淡二者兼全。
吾好读《庄子》,以其豁达足益人胸襟也。
去年所讲生而美者,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一段,最为豁达。
推之即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亦同此襟怀也。

【译解】

我读邵子的诗,领会了恬淡冲融的情趣,是日然是肚量胸襟有上进的地方。
自古以来的圣贤豪杰、文人才士,他们的志向不同,但他们豁达光明磊落的肚量胸襟却基本相同。
用诗来讲,必须首先具备豁达光明的见识,而后才能有恬淡冲融的情趣。
例如李白、韩愈、杜牧的诗就有许多豁达之处,陶渊明、孟浩然、白喷鼻香山则以冲淡诗居多。
杜、苏二位的诗无美不备,而杜的五言律诗最为冲淡,苏的七言古诗最为豁达。
邵尧夫虽然不是正宗墨客,但是豁达、冲淡兼而有之。
我喜好读《庄子》,个中的豁达足以使人的胸襟受益。
去年所讲的生而美一段,仿佛知道,又仿佛不知道,彷佛听说又彷佛没听说一段,最为豁达。
由此推论,7就连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也同样是这种襟怀。

胸襟篇(下)

【原文】

有盖宽饶、诸葛丰之劲节,必兼有山巨源、谢安石之雅量,于是乎言足以兴,默足以容。
否则,峣峣易缺,适足以取祸也。
雅量虽由于性生,然亦恃学力以养之,惟以圣贤律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度量闳深矣。

【译文】

有盖宽饶、诸葛丰的宽宏大量,同时兼有山巨源、谢安石的雅量,才能与他发言足以让高兴,与他沉默也足以取得包涵。
否则,嵬峨不可攀,都足以自取祸端啊。
雅量虽由于人的秉性所产生,但也依赖学力以培养。
这方面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圣贤来严格哀求自己,教化深厚而不责备菲薄别人,那么度量胸襟就,日加广大了。

卷十七

机缘篇

《易经》日:陰陽互动,顺厄可变。
机缘者,机遇、运气之统称。
佛家讲因果,说善有善缘,恶有恶果。
胡 林翼说“一入官场,总是碰境”,他的才能名望本不在曾国藩之下,可惜去世得太早,无缘享盛名。
曾国藩抱定“可高可卑,可大可小”之念,平生“不信书,信运气”,并让他的心腹幕僚郭嵩焘将这两句话作为墓志铭,并自傲“公之言”能流传后世。

机缘篇(上)

【原文】

于往年未了之事概无甚愧悔,可东可西,可生可去世,襟怀甚觉坦然,吾弟尽可放心。
行事则不激不随,处位则可高可卑,高下大小,无人不翕然悦服。
因而凡事皆不拂意,而官阶亦由之而晋。
或者前数年抑塞之气,至是将畅然大舒乎?《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
”我弟若常常履信思顺,如此名位岂可限量?

【译解】

我对付往年未了之事已无甚愧悔了,可东可西,可生可去世,襟怀甚觉坦然,我弟尽可以放心。
行事不激进不随波,处位可高可卑,高下大小,无入不全然悦服。
因此凡事无不快意,而官阶也因此得以晋升。
或许前几年抑闷堵塞之气,至今将畅然惬意了吗?《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
”我弟如能常常履信思顺,那功名岂可限量?

机缘篇(中)

【原文】

贤达之起,其初类有非常之撼顿,颠蹶战兢,仅而得全,疢疾生其德术,荼蘖坚其筋骨,是故安而思危,乐而不荒。
道微俗薄,全球方尚中庸之说,闻激烈之行,则訾其过中,或以罔济尼之,其果不济,则大快奸者之口,夫忠臣孝子,岂必逐一求有济哉!
势穷计迫,当仁不让,效去世而已矣!
其济,天也,不济,于吾心无憾焉耳。

【译解】

自古以来,有贤德、声誉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大多数都经历了许多磨难,在困难困苦中增长了自己的才识。
患难使他们有了崇高的风致和渊博的学识,艰巨的环境使他们更加倔强。
因此,能够居安思危,欢快而不荒婬。
世道衰微,风尚又不淳厚,一样平常的入,都崇尚“中庸”之道。
听说谁有激烈的行动,便诋毁说太过了,有的以不能成功的借口加以阻挡。
如果真的没有成功,则巧诈的小人就会说,果真不出他的预见。
实在,作为忠臣、孝子,何必哀求每件事都会成功呢?形势所迫,义无返顾,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统统罢了。
事情成功了,可见是定命如此。
失落败了,自己的心头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机缘篇(下)

【原文】

每当盘根错节,掣肘违心之会,益叹民情之易与,而信王道之可行。
抚躬腼腆,窃恨世不我负,我自大世。
但是无可逭,何敢以自弃者弃人。
凡分所当为者,勉而行之,以求尽夫力之所能至焉。
庄子有言:“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可奈何。
”如果眼前武汉江 西倏有大变,是虽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也。
如果吾辈三日不汗,溘先朝露,是虽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也。
愿于人力所能为者则略加思考,于定命之无可奈何者则冥然不顾。

【译解】

每当诸事缠绕、盘根错节时,又逢诸事受到干涉,只能委曲求全的情形发生,我便更加慨叹民情是很主要的,坚信王道能够行得通。
我反躬自问,为机遇不负我,而我有负机缘感到腼腆。
过去的事已无可挽回,我又岂能自暴自弃呢!
凡应该作的,一定不遗余力去考试测验,以尽人力所能来挽回天心。
庄子曾说:对付命运的事情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也没有办法改变”。
像眼下武汉、江 西溘然有变,也是知道但又无可奈何的事。
愿于人力所能做到的略加思考,对付天命中无可奈何的就要置之不理。

卷十八

笃行篇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高下而求索。
”这是屈原的笃行。
笃行者,执着如一地实践也。
“天下事必须躬自入局”,日修身,夜慎独,学不止,去世不畏,这是曾国藩的笃行。
李鸿章说,我老师成功的缘故原由很多,但不为浮言所动,执理甚明是主要一条。
大禹治水惠天下,墨翟勤生亲操耜,皆以笃行而有成。
不丢脸出:成功,先要有笃行,笃行先要有“笃心”。
因此,曾国藩的治心经在此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笃行篇(上)

【原文】

一凡发一谋,举一事,必有风波磨折,必有浮议摇撼。
从前水师之设,创议于江 忠烈公(江 忠源);安庆之围,创议于胡 文忠公(胡 林翼)。
其后本部堂办水师,一败于靖江 ,再败于湖口,将弁皆愿去水而就陆,坚忍坚持而后再振;安庆未合围之际,祁门危急,黄德腐败,群议撤安庆之围,援彼二处,坚忍力争而后有济。
至金陵百里之城,孤军合围,群议皆恐蹈和(春)、张(国梁)之覆辙,即本部堂亦不以为然,厥后坚忍支撑,竟以隧道成功。

【译解】

凡履行一项打算,办一件事情,一定不会一帆风顺,一定会有众人的议论。
从前建立海军,首先发起的是江 忠源;安庆之围一事,发起的是胡林翼。
在那往后,我办理海军,第一次败在靖江 ,第二次败在湖口,将士们都愿放弃水战而去陆战,坚忍坚持之后再求振发;安庆没有合围的时候,祁门、黄德那里也危急,大家建议撤安庆之围,接济那两处,坚忍力争之后才有所改变大家的见地。
孤军合围金陵这一百里之城时,大家的议论都是惟恐重蹈和春、张国浊的覆辙,反对这一做法唯有本人不以为然,其后坚忍支撑,终于用挖隧道的战术取得了成功。

笃行篇(中)

【原文】

游心如老庄之虚静,治身如禹墨之勤生,齐民如管商之严整,而持之以不自是之心。
客气实做,庶险些道矣。
天下事在局外叫嚣议论总是无益,必须躬自入局,挺膺卖力,乃有成事之可冀。
若恐天意难凭,而广许神愿;若恐人谋未臧,而多方设法,皆无识者之所为。

【译解】

心的清闲像老子庄子那样的虚静,身体的运动像大禹墨翟那样勤恳,百姓的管理象管仲商鞅那样的严整,同时保持一种不自是的心态。
心灵虚静,干事笃实,没多久就可以成道了。
天下的事情在局外叫嚣议论是没什么好处,必须亲自深入实践,担当敢为,才有成事的希望。
如果害怕天意难以凭信,而多次向神许愿;如果担心岛已的谋划不堪利,而临时抱佛脚,费尽心机这都是识见不明的人所做的事。

笃行篇(下)

【原文】

晚世乾嘉之间,诸儒务为浩博。
惠定宇、戴东源之流,研讨诂训,本河间献王实事求是之旨,薄宋贤为空疏。
夫所谓事者,非物乎?是者,非理乎?实事求是,非即朱子所称即物穷理者乎?审机审势,犹在其后,第一先贵审力。
审力者,心腹知彼之切实工夫也。
目前之患在内乱,长久之患在西人,购买外洋船炮则为今日救时之第一要务。

【译解】

近代乾隆、嘉庆之际,逻辑学士们所研习 的学问十分浩瀚广博。
惠栋、戴震之辈,研讨笔墨考证之学,依据河间献王的实事求是的宗旨,轻视宋代先贤的空洞。
人们所说的事,难道不便是实在的物吗?人们所说的是,难道不便是事物的机理吗?实事求是,不便是朱熹所说的根据事物来探究它的内在规律吗?审察机遇和形势,仍旧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最主要的是客不雅观估计自己的实力。
所谓审力,便是心腹知彼的切实工夫。
面前的祸患在于内乱,长远的忧患在于泰西入,因此,购买泰西船炮是本日拯救时局的第一要务。

注:图文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