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我们一起瞧瞧古人们如何表达歉意，探一探道歉的学问。
01
写诗、拱手、哄一哄
古人们道歉也分轻重。若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最好的办法便是摆弄点诗文，既显得通情达理，又不会侵害彼此的关系，令双方陷入尴尬之地。
比如，在情场的你一定碰着过类似的烦恼：又有不喜好的人向我表白了，怎么办？这时候，发张年夜大好人卡，显得太虚伪，若直接谢绝，又怕落个无情的名声。实在，最好的办法，古人们早已奉告我们了。
唐代张籍的《节妇吟》，可以说将“婉拒”的艺术发挥至了极致：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外子执戟明光里。
知君存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死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明张纪人面桃花图局部大英博物馆藏
张籍这首诗原是“寄东平李司空”，李司空是当时藩镇的节度使，因听闻张籍的才名，故意拉拢他作幕僚。
然而张籍不满藩镇盘据，又不敢公然得罪李司空，便借以这首诗表明自己的态度。虽说是一首政治讽喻诗，但用在男女关系上，也是奥妙得当。
女子是有夫之妇，却收到了一串“双明珠”。不用说，肯定是哪位暗恋的男子赠予，意为“双宿双飞”。
女子一看便知其意，但她并没有立即严厉地谢绝，或斥责男子的超出，而是小心地将礼物收下，系在红罗襦上，表示对这份情意的珍惜。
接着，她化缠绵为郑重，武断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身处闺阁，丈夫正在疆场的刀光剑影杀敌，虽然我知道您的情意有如日月般光明正大，但我早已与夫君立下同生共去世的盟约。
言外之意，便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表白。
五代十国佚名浣月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一方面，女子如诉衷肠，尽力地安慰男子，表达自己的歉意，希望得到包涵。
另一方面，女子又在字字句句中透露出她身份的尊贵以向男子施压：丈夫是天子护卫，住在高楼别苑，二情面感甚好……
此番话一说完，女子再次柔肠四起，含着泪将那一对亮莹莹的明珠交还于男子，以示自己“事夫誓拟同死活”的决心。
万般的歉意之中，她以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斩断情思。无情之中，饱含深情，深情之中，又充满断交。
这首《节妇吟》荡气回肠，个中的情绪一波三折，读来无不让人动容。相信，世间男子若是能收到这样一封谢绝书，定然不会挟恨在心，反而会深深祝福，坦然转身。
老夫老妻之间，拌个嘴，吵个架是常有的。不过，吵完之后怎么和好，真是难煞人。无论哪一方先低头认错，都拉不下这个脸。这时该怎么办呢？
《三国志·魏书·后妃传》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
后太祖就见之，夫人方织，外人传云“公至”，夫人踞机如故。太祖到，抚其背曰：“顾我共载归乎！
”夫人不顾，又不应。太祖却行，立于户外，复云：“得无尚可邪！
”遂不应，太祖曰：“真诀矣。”遂与绝，欲其家嫁之，其家不敢。
丁夫人是曹操的正室，史估中记载她无子，一贯将另一位早逝的刘夫人的儿子曹昂视如己出。
本来，夫妻和蔼，儿子孝顺，一家人其乐融融。
建安二年，曹昂随父出征，讨伐张绣。原来张绣已经屈膝降服佩服，但曹操竟勾搭了叔叔张济的妻子，导致张绣复叛，对曹军溘然打击。曹操被打得措手不及，撤退时曹昂不幸战去世。
丁夫人闻讯后，悲痛欲绝，逐日哭闹不止。曹操一气之下，将丁夫人遣回外家。
可是没过多久，曹操就后悔了。昔日的各类恩爱浮现在面前，加上儿子的惨去世，曹操愈觉一个人凄楚万分。可是堂堂男子汉，在仇敌面前尚且宁死不屈，怎能向一介女流服软呢？
嘴上说不愿意，身体却很老实。这不，曹操已经地向丁夫人的外家出发了。
清陈枚耕织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刚到丁夫人处，就有人通报。丁夫人假装没有听到，连续若无其事地织布。曹操看丁夫人没有回应，知道对方的气还没消，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丁夫人的面前，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见丁夫人还是没反应，七尺男儿只得放下脸面，用手抚摸着丁夫人的背，哀求着:“宝贝，跟我回去好不好？”
然而，无论曹操怎么哄，丁夫人便是无动于衷。无奈，曹操一挥手，愤然拜别。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转头望了丁夫人一眼，丁夫人还是没有举头。曹操立在门口，追悔莫及的嘟囔了一句：这次真的要分了……黯然离开。
曹操和丁夫人末了以离婚停止。大概丧子之痛对付丁夫人来说，是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两人无法冰释前嫌。但无论如何，一向在世人眼里龙骧虎步的曹操，为我们演绎了一回铁血男人式的柔情。而有时候，亲密的关系之中，正好缺的便是这一份柔情。
五代十国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曹操“抚背”这一动作，带有“报歉”的意味。当措辞不敷以通报心意时，合营一些肢体动作，也能锦上添花。
在汉民族的传统文化中，“拱手”一样平常作为相施礼。见礼时，双手互握合于胸前。若为丧事行拱手礼，则恰好相反。但是，“拱手”也有表达歉意的意思。
易宗夔《新世说·轻诋》中有一段话:
“越日，续又谒胡，胡一见即拱手道歉。”
这里的“拱手道歉”，便是一个例子。
宋佚名问喘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02
免冠、徒跣、肉袒
面对生活中的小摩擦，古人们的报歉办法相对柔和。但一旦牵扯到社稷、君王，那么，代价便更大，乃至会连累“皮肉耐劳”。
《战国策·齐策六》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齐国有个叫貂勃的人，喜好在背后诋毁国相田契。田契得知，不但没有生气，还以为对方是个正派之人，将他推举给了齐襄王。一日，齐襄王派貂勃出使楚国，有人接机挑拨，说貂勃在楚国受到楚王高规格的接待，是仗着田契撑腰，并曲解田契收买百姓，勾结诸侯，心怀不轨。
齐襄王听了，心中烦懑，便命田契立即进宫。田契知道自己触犯了天威，必须以最大诚意向君王道歉请罪。于是他“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而请去世罪”。
田契摘下帽子、脱下鞋子、暴露着上身，诚惶诚恐地觐见齐襄王，听候他的处置。
在古代，“免冠、徒跣、肉袒”是大臣向天子请罪的仪式。古人讲究衣冠整洁，方为得体、自傲，而免冠、徒跣、肉袒，则是衣衫不整，表示自贬，降落自己的身份，祈求对方开恩和体谅。
许多史籍中都有干系的记载。《汉书·霍光传》中，西汉大将军霍光被燕王等诬陷，霍光进宫向汉武帝请罪，一见到汉武帝便立即“免冠顿首谢”。
唐代韩愈的《毛颖传》中“后因进见，年夜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毛颖因谒见时皇上拂拭擦弄了他一下，立即脱帽赔礼。
以及清代陈梦雷的《绝交书》中的“免冠引咎，积诚动天”等。
清唐宋八大家韩愈像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最著名的要数“负荆请罪”。据《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记载，蔺相如因在渑池之会上凭三寸不烂之舌与秦王巧辩，使赵王免受屈辱，而被封为上卿，这引起了赵国大将廉颇极大的不满。
蔺相如面廉颇的挑衅，谦逊妥协，还说道：“我是由于顾及到国家的安危，才把个人的恩怨放到一边。”
廉颇听后，惭愧不已，一日，他“肉袒负荆，因来宾至蔺相如门赔礼”。
廉颇不仅褪去了上衣，还背负上荆条。荆棘刺进肉里流出鲜血，表现出廉颇至歉的恳切以及深刻的悔过之意。
一旦犯了比较严重的罪，古人们不惜肉体耐劳，卑躬屈膝地道歉，也要只管即便使德行不有所亏损。
《文籍里的中国》重现廉颇负荆请罪
当代人当然不必用如此“血腥”的办法，但是，古人们在面对缺点时的谦卑，知错就改的风致，以及道歉时的存心良苦，却仍是值得学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