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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1919年五四运动发生时,福州陶淑女校校方不拦阻学生参加社会活动呢?
有现实和历史两个缘故原由。
现实的缘故原由,那时候的社会氛围就这样。
凡是经历过大的社会动荡事宜的人都知道,当社会动荡起来,很多事情都不讲“常理”。
2018年11月,法国“黄马甲运动”发生,迅速演化成骚乱,打砸抢烧。
法海内政部急急忙忙宣告,许可群众在巴黎埃菲尔铁塔附近的战神广场聚拢。
战神广场平时不让聚众,搞集会什么的都得事先申请。
2017年5月,马克龙第一次竞选总统得到成功,申请在战神广场举办庆祝大会,没得到批准,马克龙只好改去卢浮宫广场。
(上图:2022年马克龙竞选留任成功后,如愿以偿在战神广场办庆祝大会。)
可是2018年“黄马甲运动”发生没几天,法海内政部就赶紧开放战神广场,不敢怠慢。
这种时候,政府都要让步,何况一间外国人在福州办的学校?
历史的缘故原由,陶淑女校的办校机构圣公会,曾经跟福州地方发生过严重冲突,惊动了咸丰朝廷,惊动了咸丰天子本人。
这事是林则徐干的。
话说1850年5月尾,英国圣公会海外传道会(别名安息间会)叮嘱消磨的传教士来到福州,他们相中了福州城里乌石山,就在乌石山神光寺租了两个房间居住。
荤教的传教士住在乌石山,惊动了林则徐。
荤教指的是天主教基督教这些宗教。
起先福州乃至汉地九州地皮上的宗教,不管是汉传佛教还是本地的玄门,都禁荤茹素,而明清以来从泰西传入中国的天主教基督教却可以大鱼大肉,因此福州人就把那种泰西宗教称为“荤教”,可以吃肉的宗教。
好去世不去世,英国圣公会来到福州的传教士碰着了英国的去世敌林则徐。
那时节,林则徐恰好就在福州,在福州养病。
(上图:林则徐画像。)
林则徐是一代名臣,曾经深得道光天子看重,享有在紫禁城骑马的特权,而广州销烟抵御外敌,壮哉伟哉,名气很大。
虽然,此前的1841年林则徐被革职去了新疆戍边,但很快就在1845年重获起用,先后当了署理陕甘总督、陕西巡抚、云贵总督,被加授太子太保,从一品。从一品可以理解为副的一品官。
这次回福州,林则徐是因病从云贵总督任上奏请开缺(离任),刚好就在几个月前,即1850年3月回抵家乡福州养病。
林则徐这样的名臣回抵家乡,地方官员一定要前来拜会。
林则徐叫人一律挡驾,情由是养病。
他已经65岁了,退休了,不在乎了。
地方官员一见挡驾,也就不强求。
他已经65岁了,退休了,人家也不在乎了。
就连福州乡亲、地方士绅来看望他,林则徐也不见,三子林聪彝都给挡驾。
养病嘛。
这时候,林则徐的妻子郑淑卿已经病故3年了,宗子在京为官,次子早夭,只有三子林聪彝陪伴在侧。
但是,6、7月间,林则徐还是见了一次地方士绅,由于他们说有要事相告,这事从福建巡抚到底下的知县都不管,只能恳请贵为太子太保从一品官的林少穆做主。
太子太保是个名誉衔头,是终生的名誉,除非被天子褫夺。
太子太保林少穆听说事情主要,就抱病见了。
少穆是林则徐的字。
过去的人,自称称名,称呼人家要称字。
几个地方士绅来说的便是这件事,英国传教士住进了乌石山神光寺。
林则徐不听则已,一听就怒气冲天,拍案而起。
由于,按五口通商章程的约定,夷人(外国人)不能住在五口通商的城市的中央,只能住在城外、城郊、城的边缘。
英国第一任驻福州领事1844年到福州,最初在南台排尾的鸭姆洲一带租赁民房办公。排尾在闽江北岸,算是福州城的边缘地带。
第二年,英国领事馆迁往仓山设馆办公。仓山在闽江的南岸,离城中央更远了。
(上图:福州仓山乐群路英国领事馆老照片。)
领事馆都只能在南台仓山一带溜达,传教士怎么能霸占乌石山这块风水宝地?
林则徐对来探望他的福州乡贤说:“弗成,绝对弗成!
”
这句话,林则徐是用福州话说的。
福州话并没有“弗成”这个词,跟“弗成”对应的是“卖使”。
“卖”字是借同音字,原字是左边一个“勿”,右边一个“会”:勿会。古代有这个字,在福州话里跟福州话的“卖”谐音。
(上图:赵麟斌主编《福州话实用字典》有关页面。)
但是,林则徐却没用“卖使”这样隧道的福州词,而是直译了官话里的“弗成”,这是为了表示郑重其事。
弗成,用福州话说出来是:bu hing。
我说过,福州人讲公务公事,一定会用官话/国语/普通话,由于福州话难以表达。
可是林则徐这会儿既没有官方身份,又不在官方场合,偏又讲的是国家大事,他就来了个用福州话讲官话,像闽剧戏台上的道白一样。
闽剧中老有这类措辞混搭征象,讲的是福州话,却又不是隧道的福州话,语法和修辞是照官话/国语/普通话来。
比如:“汝胡说”。福州话里没有“胡说”只有“乱讲”。
比如:“汝是何人”。福州话里没有“何人”只有“底侬”。
妙的是,当林则徐用这种混搭措辞说话时,一众士绅全都听得懂。
我说过多次,福州念书人,念书都是用官话/国语/普通话。
实在不必念书人,一样平常文盲也能听懂。
文盲都能看懂闽剧,虽然那些诗意的唱词不一定理解,但是故事都能看明白。他们知道“弗成”便是“卖使”,“胡说”便是“乱讲”,“何人”便是“底侬”。
话说1850年6、7月间的一天,林则徐对来访的几个福州地方士绅用混搭法讲完“弗成”,又切换到纯粹的福州话,说:“婊子囝其英国侬,欺侬家福州无侬?搭搭罩着我林则徐正恰好就着福州礼。我绝对无让伊!
”婊子养的英国人,陵暴我们福州无人?刚刚好碰着我林则徐恰好就在福州这里。我绝对不让他。
10多年前在广州硬撼英国人,此时此刻林则徐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骂过英国人又骂地方官员:“兴廉头脑会只般乱?伊复伓是卖八番囝卖使住城裡。”兴廉头脑会这般糊涂?他又不是不知道夷人不可住城里。
乱,在福州话里有两个读音。
一个读音很像普通话的“乱”,“乱讲”便是这个读音。这个读音的“乱”,表示动乱、混乱、胡乱……
一个读音就完备重新努力别辟门户了,读:laung,跟福州话的“浪”、“卵”谐音。这个读音的“乱”,意思是凌乱、纷乱。林则徐讲兴廉头脑“乱”便是这个读音的“乱”,意思是兴廉头脑不清楚。
兴廉便是侯官县的知县,他批准了英国圣公会传教士租住神光寺的租约。
那时候福州城以南街(今八一七北路)为界,分两个县,南街以东为闽县,南街以西为侯官县,乌石山在侯官县地界。记得吧,三坊七巷也在南街以东,属于侯官县。
兴廉此举,首创了夷人在通商口岸入城的先例。
但是19世纪的中国是个非常封闭的中国,从天子到基层百姓,头脑都很封闭。
1850年的时候,五口通商才刚刚8年,绝大多数中国人视五口通商为屈辱。
五口通商也确实是屈辱,是鸦片战役失落败之后被迫打开国门,而不是清廷的自主选择。
以是,国人会仔细计较,严格按五口通商的约定来打开国门,绝对不能比约定更开放,一点都不能让夷人占便宜。
五口通商章程规定的开放那没办法只好开放,五口通商章程规定开放到哪里就开放到哪里,夷人一步都不能多往前走。
那时国人的心态便是这样。
对五口通商恨着呢!
林则徐最恨。
林则徐禁烟销烟惹来了英国人的炮舰,英国人的炮舰震趴了道光天子,道光天子为了给英国人消气就查办林则徐,把他降为四品。不久又革去他的四品卿衔,遣去新疆戍边。
林则徐被革职,林则徐在广东所做的对英备战事情,全部被继任者废除。
英军很快攻陷广州,接着摧枯拉朽,沿着中国海岸一起向北,高奏凯歌。
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役结束,英国大胜,清廷大败,两国签署《南京条约》,清廷割让喷鼻香港,开放五口通商。
以是,提及五口通商,林则徐气不打一处来。
林则徐的三子林聰彝时年26岁,他一贯陪伴在父亲自边,见父亲生气激动,就劝父亲保重身体。
林则徐对儿子说:“我囝,我退老了,无乇惊了,我着共伊战。老婿着共伊战。”我儿,我退休了,无什么恐怖了,我要跟他们斗。老子要跟他们斗。
老婿,福州话里带有侮辱对方的自称,相称于普通话里的“老子”。
驱逐福州城里的英国婊子囝,是林则徐生前干的末了一件大事。
他是怎么干的呢?
他从福州地方到朝廷,跟他以是为的昏聩误国者全面开战。
我林则徐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