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年正月,乾隆帝奉皇太后起銮出京,开始第二次南巡。
到了无锡往后召见了无锡学者顾栋高。
金廷标乘乾隆南巡之季,以献《白描罗汉图》册得到乾隆天子的认可,旋入宫供职。
同年仲春五日到达天妃闸,阅龙木;仲春十三日,到达范仲淹高义园;仲春二旬日,到达苏州,又奉皇太后临视织造机房,在嘉兴和石门镇阅兵;仲春二十七日,奉皇太后到达杭州;三月十八日,到江宁府,祭明太祖陵;四月四日,到徐州阅视河工,降旨截流漕粮,又将积欠的种子、口粮全部免去;四月五日,到孙家集阅视堤工,命令将河堤改用砖砌;四月六日。
到荆山桥、韩庄闸巡视;四月旬日,到达曲阜,拜会孔林;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北京圆明园。

第一回 乾隆帝二次出京 李状元染病招商

话说大清四帝乾隆,白一下江南之后,已有数月,逐日里除相识决朝政以外,多数韶光总在宫中看书、闲谈。
日子一久,又觉索然乏味起来。
对江南的处处美景,风土人情、美女倩影,又不免思恋于心。

一日,乾隆帝正在宫中,对着笼中鹦鹉嬉戏时,忽有良臣梁世珍入宫奏报,说鲁省(今山东)历城一带出了三条半毒蛇,使百姓日不能垦植,夜不得安眠,申说无门,民怨沸腾。
乾隆问道:“梁爱卿,何谓三条半毒蛇?”梁世珍答道:“万岁,三条半毒蛇,指的便是三条半恶人,乃是火赤缒张三,焦尾巴康锦久,犁头扑胡廷芳,还有半条蛇林三。

佚名清乾隆二下江南第一回

乾隆听罢心想:朕乃定命圣君,现时中原繁华,边陲安靖,怎容再有恶人当道,危害庶民百姓?朕不妨在再下江南的道上,对鲁省之事,作些细查深访。
想罢就对梁世珍说:“爱卿所奏极是,朕当设法查处。
”于是一壁暗中命宫中九门提督夏葵,留神朝中奸佞行动,防止他们惹是生非;一壁命文武状元李丰廷准备行装,并告:“嫡一早随朕微服出京,二下江南不得外传,以免震撼朝堂。
”李丰廷遵旨照办。

第二日黎明,乾隆独自一人出宫,见了早在宫外期待的李丰廷。
李丰廷一见圣驾到此,忙上前习气地行君臣大礼:“见吾皇万……”乾隆止住道:“不得如此称呼!”“君臣自古有别,岂能失落礼,否则就有欺君之罪!”乾隆道:“此番我等微服私访,私行察访山东鲁城三条半蛇的恶行行为,若是露了身份,大为不便。
”“如此当称什么?”

乾隆帝见黄河边上的龙王庙,便触景生情道:“此番我等在出访途中,就以叔侄相称,我为叔叔,你为侄儿。
我姓苗,名游龙,可记下了?”“记下了。
”乾隆君臣雇好一条船,上船后,在舱中坐定。
船家解缆抽挑,点篙扳橹离岸而去。

这日,景象天晴,风力小浪不高,君臣二人在船舱里,靠着窗口,纵目四望,见江上白帆点点,四周水天一色,二人边看边谈,倒也不感到旅途寂寞。
不料船近河心,船家溘然惊叫起来:“哎呀不好了……”话音刚落,顿时船边浊浪击拍船身,浪花飞溅船顶一丈开外,掀得这条船高下浮沉,颠簸不定。
这时,乾隆与李丰廷倒有点惊悸失落措了。
船家又年夜声叫道:“不对了,不对了,出蛟了,出蛟了!客官,你们会泅水的赶紧下水,否则性命难保!”乾隆误听为触礁了。
说道:“此是黄河中央,河床甚深,按理是不会触礁的。
”船家一听急道:“这点我岂会不知,我说的是海底蛟龙窜出水面来了,你们赶紧下水逃吧,等船翻了,大家性命难保。
我过惯江上生活,随便若何都可以保全自己的,担心的便是你们二位。
”乾隆一听,心想:所谓出蛟,指的是地下水的蕴藏量大大超过饱和点,会冲出地面一根水柱,龙是没有的。
不过再一思虑,也以为有点可疑,就命李丰廷出舱不雅观看一番再说。

李丰廷匍匐爬行到船头,双手扶住船舷往船底一看,嚯嚯,原来是一只巨鳖在高下掀动,因此使得这条船随之高下晃动。
估计此鳖足有五、六百斤重。
一鳖是种爬行动物,生活在水中。
鳖分几类,有的可食用,俗称甲鱼。
本日这只巨鳖,不但不能吃,它还要吃人。
杭州藩司前,过去有座藩台衙门,门口池中养有巨鳖,杭州人称它为癞头鼋,衙门用它来守护水栅门,以防止盗贼从水栅门进去偷窃金银财物。

李状元手执金缒,对巨鳖喊道:“怪物如此逞凶,照打!”说时将金缒向它打去。
岂知巨鳖见有人打它,身子往下一沉。
李状元见双缒落空,以为它逃了,身子就往船舷上一扑,想看个究竟。
谁知这牲口真的象蛟龙出水似的,向上一个仰冲,窜出水面,伸出双爪,“叭叭”向李状元前胸抓了两爪子。
李丰廷一个措手不及,被抓得口吐鲜血。
这时已风平浪静,舟船规复稳定,知道这只巨鳖早已逃遁他处了。

乾隆帝等到船定脚稳,急忙出舱问道:“贤侄若何?”“叔叔,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李丰廷想道:自己是文武状元,保驾而来,幸喜圣驾无恙。
但一想到自己保驾不力,反被巨鳖击伤,实无地白容,羞惭不已。
只得强振精神,快快地回进舱中,连续言谈。

这时风已转向,船家挂起风帆,风助水,水推舟,顺风顺水,船行迅速,一起无事,很快来到山东边界。
拣个热闹之地,船靠码头,君臣付了船金,离舟登岸。
二人一起行来,走到一方所在,见地上睡着一人。
此人睡地上不分高矮,站起来足有八五身材;偌大的圆形头颅,肤色赛如锅底,两条板刷浓眉,一双环眼,狮子鼻,血盆大口,两耳有轮有坠,颔下一把短须;头戴沿毡帽,身穿短袖衣;腿上汗毛密密麻麻。
鼾声如雷,酒气薰天,是个醉后失落形之莽汉。

乾隆道:“侄儿,此醉汉好险哪!若是一个翻身,准是掉入大河之中,我们该当好生叫醒于他。
”李状元点头称是。
心想此醉汉睡在这大河边上,离他四尺旁边,便是彭湃大河,好生危险。
事不宜迟,李丰廷忙上前想把黑大汉拉在一旁。
君臣这一把拉,醉汉醒了过来,坐在地上问道:“你等是何许样人?老子(口头禅)正在好好地做着美梦呢,经你们一拉,这一场美梦被你们搅乱了!你等拉我却是为何?”

乾隆听了不免可笑:“你梦见什么啦?”

“我梦见我的父亲……他原是朝廷命官,任总兵之职,被奸臣陷害而去世。
刚刚他托梦给我,说三日之内,有两位客官来我店中投宿,一个姓苗,一个姓李,要我好生接待,更不能加害于他们,如若亏待他们二位,我张三将来就去世无葬身之地了……我刚想问这两位客官是何许样人,不料被你们推醒了!你二人为甚要惊醒我的美梦,太缺德了!”

李丰廷听了满肚委曲,说:“醉汉,你未曾瞥见,你刚刚睡在什么地方,没有我叔父提醒,你确是要去世无葬身之地,要葬身鱼腹了!”

张三朝大河一看,倒是大吃一惊,舌头一伸道:“嗨,倒是真的。
确是你们救了我张三一命!”

乾隆道:“醉汉,你叫张三?”

“是啊,老子是叫张三,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自己刚刚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名字啊?奇怪!我倒要问你们,你等为何要救我张三?”

“大家应有急人之急、助人为乐之心。
见去世不救,于心何忍。
听你之言,莫非我们救错了不成?”

“不,不,不!老子与你们素不相识,岂能救我一命。
现在经你一说,我才明白过来。
待我再问一声,你二人的名姓?”

“不才姓苗,侄儿姓李。

张三一听,奇了。
睁开一双环眼,恭而敬之地问道:“你们二人果真是苗、李二位客官,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老子这厢有礼了!”说到这里,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苗、李二位客官,我张三家中开一爿饭店,两位不必到别处投宿,就在我店中耽搁下来,一定亏待不了你们,快跟我来。
”说罢,竟自飞也似地向前奔去。
走了一阵,见背后无有声音,又回转身来叫道:“两位客官,快快随我来!”

乾隆含笑对李丰廷道:“此人偌大身躯,行走起来却身轻如燕,步履如飞,想不到他的脚下功夫有如此之妙。
我们就跟他去吧。
”李丰廷道:“叔叔,你不听他说叫张三吗?张三乃是历城中的一条毒蛇,你我如何去得!”

说时,张三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硬要拉着回去。
他俩也不便推辞,只好随着前去。
不过,乾隆经李状元一说破,却也有点担心:此人长相丑恶,性子暴躁,嗜酒如命,恐非善类,难怪成为三条半毒蛇之一。
他刚才说的是天花乱坠,或许却是包藏祸心,孤乃为除三条半毒蛇而来,该当明察暗访,岂能打草惊蛇。
稍有风吹草动,则捉蛇不成,反受其害,既已同来只有小心谨慎见机行事了。

张三领苗、李二人来到店中,连忙嘱咐小二快快备酒菜。
不消少焉,酒菜端上。
张三请二人坐下来,自己陪坐在乾隆身旁,提壶斟酒,殷勤接待。
张三陪饮几杯后,开口说道:“二位客官,从今日起,你们的房金饭钞全由老子张三承担。
”说完之后,也不等二人回话,忙不迭地把妻子霍氏大娘与儿子张得叫了出来与苗、李二人见面。

张得生得容貌堂堂,十分漂亮。
见了客人忙上前斟酒:“苗老伯、李客官,请宽饮几杯。

“哈哈,好聪明的小店主,不知取名什么,在店中干些什么?”乾隆说道。

“苗老伯,晚辈姓张名得。
父亲开设饭店,可我不管店中之事,终日在家读书练武。

“小店主,你学文习武,为的何来?”

“晚辈若能练成文武全才,将来可以助王保国,一旦成名,就能荣宗耀祖,调换门庭3”

“小店主,你年事虽小,却心怀大志,出息无量!不才欲请小店主在天井内打一套拳棒,让我等一看,不知小店主能应允否?”

“苗老伯嘱咐,晚辈哪有不允之理?待我前去练来。
”说罢,就宽脱外衣,到天井里,摆好拳步,运足功力后,顷刻间就拳腿齐飞,风声呼呼,看得大家眼花缭乱,喜逐颜开:正是:

铁拐李卖拳把人戏,

转头来不雅观汉钟离。

韩湘子口吹西江曲,

蓝采和手挽花篮下云梯。

东方朔巧设蟠桃宴,

吕纯阳肩背宝剑斩妖奇。

何仙姑

张果老儿倒骑驴。

乾隆看了龙心大悦,说道:“小店主,你年纪轻轻,能施出这一八仙拳腿,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看趋势,正值朝阳东升,只要连续勤学苦练,技艺一定大有上进!”乾隆说完,还想试试他的文才,说道:“小店主,我想与你对上一课,不知可否?”

“苗老伯请出题吧。

“剖开石榴,盘装珊瑚玛瑙。

“劈开盐蛋,船载黄金白玉。

“小店主对得好,对得妙!——字义虚实对偶,平仄折衷。
”乾隆称颂道。

闲话休提。
白天易过,转眼已到酉末戍初时分。
君臣二人用过夜餐,张三携同他们上楼安息。
等张三下去之后,二人坐在床沿上,言谈些白天的经由。
李丰廷因受内伤,稍坐少焉便回到自己房间去安歇了。
乾隆此时却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合眼。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心想,张三自称为忠良之后,父亲被奸臣陷害而去世,值得同情,再说他被我推醒,知道原委之后,就一变原来凶悍常态,百般忠实相待,实也可喜;可他既是三条半毒蛇之一,又正是我此番察访、捕捉的人犯之一,今日朕身入蛇窟,倒也不得不防。
因此他忽而起来看看四处有无马脚之外,忽而又侧耳听听周围有什么可疑之声。
反正睡不着,他就信手取出一本闲书《哑婢劝主》,在床上浏览起来。
乾隆天子文才出众,看书一目十行,不消半个时辰,已经看完备书。

他在床上不免寻思起《哑婢劝主》的内容来:有一位太守娶了夫人不到三月,皇高下旨命他去长沙为官,夫人年轻貌美,不甘孤眠独宿。
有一游荡少年乘机向她领导,正中太守夫人下怀。
从此两人明里去私下来,俨如夫妻一样平常。
不料此事被府上一个哑婢看破,夫人后来也发觉春光已经透露,好在婢女有口难言,也不在意。

时隔三年,太守任满要回家团圆。
夫人得信后,与奸夫商量对策。
奸夫献计,说待等太守回府,你夫人少不了要为他备酒肴接风,你可在酒中放下砒毒,将太守毒去世。
日后我们就可做长久夫妻了,你看可好?夫人听信奸夫之言,竟下了狠心,照计行事,就嘱咐哑婢准备鸩酒。

太守回家后,见夫人为他办接风酒,自然高兴,这桌接风酒席办得相称丰硕。
太守与夫人相对而坐,哑女在旁奉养。
当太守正要举杯饮酒,哑婢急中生智,将太守衣袖拉了一把,太守手一松,羽觞落地。
太守心中大怒,开口骂了她几声。
夫人为他换盏又斟上一杯。
当太守再次举起酒盏时,哑婢索性借故将桌子,酒菜全部落在地上。
此时太守忍无可忍,飞起一腿,正中哑婢症结,哑婢急速倒地身亡。
太守转头看时,却惊呆了。
见刚才倒在地上的酒菜,被两只饿犬争吃一光。
过不多时,两只狗都七窍流红去世在地上。
太守看了才恍然大悟,可是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就抚着哑婢尸体痛哭不止。
……乾隆寻思这故事旨在启示人们,处事要多加思虑,不能凭个人好恶,错看了人。

时到三更,乾隆见李丰廷又回进房来,就开口问道:“你为何不睡?船上受了颠簸,快去睡吧。

“万岁尚未安息,臣哪敢先睡!”

“你身上似有伤痛,快快睡下!”

李丰廷先去睡了。
不一会,从梦中惊醒,梦见有人刺他,就大喊大叫起来。
随即,又从床上翻身避到一处,窥伺阴郁之中的刺客。
乾隆以为张三果真动手了,忙起床,伸手取了板凳,冲进李状元房内——也是狐疑生暗鬼。
乾隆未曾看清,就将凳子猛然地向阴郁之中丢了过去,正击中李状元的胸前。
李丰廷也在迷迷糊糊当中,起手“呼”的一声打出软柄金缒,却打在里床板壁上。
李丰廷用力过分,又加胸口吃着板凳,吐了几口鲜血,逐步地依赖在墙壁下,难以再动弹。
乾隆捱到李丰廷床边,单手去摸床上,且不见李状元,心中实是犯疑:李状元若何了?是不是被张三劫走了?乾隆不敢张扬,更不敢开口叫喊李丰廷,只是轻轻地退到门边。

此时的李丰廷,不知道用凳子击他的是乾隆,也不敢张扬,只是把稳着对方的动向。
当乾隆走至门边时,李丰廷奋起一缒,想这一金缒能置对方于去世地。
只是乾隆刚到门边,错把门板当墙壁,将身靠了上去—一门是活动的,门一动,乾隆随门倒在地上—一于是,避开了李丰廷的这一缒。

乾隆一见,想“好险啊!”随即又在阁下摸着另一条凳子,朝金缒丢来的方向砸过去——这一着,又击中了李丰廷脑门,李丰廷被击昏厥倒地。
不知生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