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诗意图
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杜甫的这首《春望》，写于至德二年（757）三月。天宝十五年（756）六月，安史之乱的叛军攻破潼关，唐玄宗仓皇逃至蜀地，长安沦陷。杜甫带着妻小逃离他居住了十年之久的长安，到鄜（fū）州羌村落亲戚家避难。七月，太子李亨在灵武（今属宁夏）继位，杜甫心系家国，便欲赶往灵武，为平判贼乱效力。
岂知，当时叛军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鄜州以北，杜甫刚动身不久，就被判军捉住，送到了沦陷后的长安。不过杜甫官小，没被囚禁。次年三月，被困在长安的杜甫，见国破家亡，感时势动乱，于是写下了这首《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国，指首都。国破指长安失守。
首都失守，山河依旧历历在目，春天到来，城中草木繁深。
首联写景，妙在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司马光说：“‘山河在’，明无余物矣，’草木深’，明无人矣。”山河在，实际上便是说，只有山河还在，其它都不在了；草木深，由于战乱，人或去世或逃，城中无人，以是草木就长得特殊繁盛。两句虽是写景，背后却暗含了一个动乱的时期，隐蔽着墨客内心巨大的悲痛。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时，时局，时势。
感时与恨别是互文，指墨客由于时局动乱、亲人别离而感伤忧恨。
这一联历来有两种阐明，一种是墨客因感时恨别，看到花不以为赏心，反而溅泪，听到鸟鸣不觉悦耳，反而心惊。另一种阐明是这一联纯为拟人，指花鸟亦感到了时势的动乱，感想熏染到了人间的别离，以是花也堕泪（花上沾露，仿佛堕泪），鸟也悲鸣。
小楼以为，第二种阐明更好，花鸟的形象更为光鲜，墨客的情绪表达也更为蕴藉，而且，从草木到花鸟，主体的顺承更流畅，这一联恰好在律诗“起承转合”中起“承”的浸染，以是小楼以为，这一联的主体是花鸟，而不是墨客。
实在这两种阐明虽然有别，但情绪是相通的，花溅泪的背后，亦是墨客在堕泪，鸟惊心悲鸣的背后，也是墨客内心的惊悸。花鸟与墨客在情绪上是融为一体的。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烽火，古时边防报警的烟火，借指战役，这里指安史之乱的战火。
家书，家书。
抵万金，由于战乱交通阻隔，难以收到家信，故云。
战火已经连续三月未曾信息，家人的书信宝贵得能抵万两黄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搔：用手指轻轻的抓。
浑：切实其实。欲：将要，就要。
不胜：受不住，不能。
簪：一种束发的首饰。古代男子蓄长发，成年后束发于头顶，用簪子横插住，以免散开。
我头上的白发，越掻越短，都快要插不上簪子了。
杜甫画像
《春望》中的“沉郁抑扬”理解了诗意，我们就来剖析杜甫的这首《春望》是若何表示他“沉郁抑扬”的风格的。
“沉郁抑扬”本是杜甫评扬雄、枚皋辞赋用的词语，杜甫在《进雕赋表》中云：“臣之述作，虽不敷以鼓吹六经，先鸣数子，至于沉郁抑扬、隨時敏捷，而杨雄、枚皋之流，庶可跋及也。”后人便以“沉郁抑扬”为指杜甫的诗文风格。
清人吴瞻泰在《杜诗提要》中说：“沉郁者，意也，抑扬者，法也。”即沉郁和抑扬分别是指杜诗思想情绪和艺术手腕两方面的特色。
1）沉郁是指杜甫诗中情绪的深奥深厚蕴藉。
杜甫的诗歌中，鲜有个人的小情小爱，并不是说他没有个人情绪，而是他将个人情绪与家国情怀领悟在了一起，使得他情绪更为深厚。
《春望》一诗中，“感时”便是对家国时局的担忧，“恨别”便是对家人分离的忧愤。家国之忧与个人之恨交织在一起，便郁结为深奥深厚巨大的悲痛。
杜甫所处的时期，国家动乱不安，公民流落失落所，他有经世治国空想，却生平不得施展抱负，相反他生平坎坷，生活困窘。杜甫的诗中，每每将个人的悲惨境遇与时期的动乱不安结合在一起，无论写什么，都有一种深奥深厚阔大的情绪力量。
但是，杜甫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的儒家涵养所形成的中和处世的心态，将这喷薄欲出的情绪力量抑制住，使它变得缓慢、深奥深厚，变得低回起伏。于是形成了“沉郁”的风格。
《春望》诗意图
2）抑扬是指杜甫诗歌韵律的抑扬抑扬，表现手腕的蕴藉弯曲。
首先是韵律的抑扬抑扬。《春望》中，首联上联“破”、“在”，“春”、“深”，平仄相对，读起来声声金石，有极强的抑扬之感。全诗以“en”为韵尾，读来犹如人的呜咽，光从腔调上就能感想熏染到那种凄凉的情绪。
其次是情绪表达的蕴藉弯曲。《春望》中，情绪是极其悲慨而明显的，但杜甫的表达并不浅近。
首联以“山河在”与”余物”不在，以“草木深”写无“余人”，就弯曲而深奥深厚，由于看到山河历历在目，才能感想熏染到首都沦陷的悲愤，看到草木繁盛而荒凉，才能感想熏染到公民流落失落所的悲哀。
接着，墨客内心的悲痛已经难以自抑，于是墨客借花之溅泪，鸟之惊心，来写自身无法抑制的情绪，仍旧以弯曲的办法来表达。
然后，墨客转笔，去写战火不息，家书难得。以家书这个详细事物，来承载墨客对这个时期的悲愤。
末了，墨客只说自己头发越掻越短，已经快插不上簪子了。诗人为什么掻头呀，还不是由于担当时局担忧家人呀。
你看，杜甫在《春望》中，不断用迂回的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的情绪不断郁积，郁积到让人难以承受的程度，当读者读懂了诗中的情绪，就会被这难以承受的情绪击倒。
3）沉郁的情绪必须用抑扬的手腕来表达
沉郁抑扬是不可分的一体，杜甫生平的境遇，形成了他深奥深厚阔大的情绪，但要在诗中表达出来，就必须用抑扬迂回的办法来表达。
有人会说，浅近直白不好吗？浅近直白的承载不了深奥深厚阔大的情绪。就像一条河，你让他直直流去，他的冲击力也就那么大，但若你在河中建起一座大坝，等水河水积满，你在炸掉大坝，那么瞬间就会产生不可比拟的冲击力。抑扬就像那座大坝，它将情绪的力量不断郁积，当我们读懂诗中的抑扬，就相称于炸掉了大坝，产生的情绪冲击力会让我们的内心震荡不已。
杜甫由于内心追求、个人境遇和时期背景，形成了它悲悯的情怀和深奥深厚阔大的情绪，又由于他对诗歌非凡的成绩形成了也迂回抑扬的表达办法，沉郁抑扬四字虽然大略，却是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文 | 谢小楼
精读《唐诗三百首》077：杜甫《春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