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览

侯览者,山阳防东人。
桓帝初为中常侍,以佞猾进,倚势贪放,受纳货遗以巨万计。
延熹中,连岁征伐,府帑空虚,乃假百官奉禄,王侯租锐。
览亦上缣五千匹,赐爵关内侯。
又托以与议诛梁冀功,进封高乡侯。
黄门段珪家在济阴,与览并立田业,近济北界,奴隶来宾陵犯百姓,劫掠行旅。
济北相滕延统统收捕,杀数十人,陈尸路衢。
览、珪大怨,以事诉帝,延坐多杀无辜,征诣廷尉,免。
延字伯行,北海人,后为京兆尹,有理名,世称为父老。
览等得此愈放肆。
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民有丰富者,辄诬以大逆,皆诛灭之,没入财物,前后累亿计。
太尉杨秉奏参,槛车征,于道自尽。
京兆尹袁逢于旅舍,阅参车三百余两,皆金银锦帛珍玩,不可胜数。
览坐免,旋复复官。
建宁二年,丧母还家,大起茔冢。
督邮张俭因举奏览贪侈奢纵,前后请夺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顷。
起立第宅十有六区,皆有高楼池苑,堂阁相望,饰以绮画丹漆之属,制度重深,僭类宫省。
又豫作寿冢,石椁双阙,高庑百尺,破人居室,发掘宅兆。
虏夺外子,妻略妇子,及诸罪衅,请诛之。
而览奉养遮截,章竟不上。
俭遂破览冢宅,藉没资财,具言罪状。
又奏览母生时交通来宾,干乱郡国。
复不得御。
览遂诬俭为钩党,及故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皆夷灭之。
遂代曹节领长乐太仆。
熹平元年,有司举奏览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尽。
阿党者皆免。

【译】侯览,山阳防东人。
桓帝初年为中常侍,长于谄媚狡猾,得到桓帝宠信。
倚靠权势贪污无度,接管贿赂以以万计。
延熹中,频年征伐用兵,国家空虚,于是借百官的俸禄,王侯的租税。
侯览也拿出缣五千匹来,赐爵关内侯。
又借口与议诛梁冀有功,晋封高乡侯。
小黄门段王圭家在济阴,同侯览都置田业,靠近济北界,奴隶来宾侵扰百姓,抢劫行旅,济北相滕延把他们全部收捕,杀了数十人,暴尸道路。
侯览、段王圭怨恨到了极点,把这事见告了皇上,滕延以多杀无罪,征召至廷尉,免了他的济北相。
滕延字伯行,北海人,后为京兆尹,有善管理的好名声,人叫他为父老。
侯览等人因此更加放肆,胡作非为。
侯览的哥哥侯参任益州刺史,老百姓富余一点的,动辄诬陷他大逆不道,都诛杀掉,然后没收他的财物,前前后后加起来以亿计。
太尉杨秉奏侯参,用囚车征召,在路上自尽。
京兆尹袁逢在旅舍看了侯参的三百余辆车子,都是载的金银锦帛珍玩,不可胜数。
侯览因罪免官,没有多久,又官复原职。
建宁二年(169),因母亲逝世回家,大起宅兆。
督邮张俭因举奏侯览贪污奢侈,无所不为,前后夺人住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顷。
建筑第宅十有六区,都有高楼池苑,堂阁相望,用绮画丹素装饰起来,制度重深,类似宫殿。
又预先作生人宅兆,石椁双阙,堂下周屋,高达百尺,冲破人家的住宅,发掘别人宅兆。
掳夺外子,劫掠妇女,以及各种恶行,请即诛杀他。
侯览打听了,阻截了张俭的上奏。
张俭于是冲破侯览的冢宅,没收了他的资财,全部戳穿侯览罪状。
又奏侯览的母亲在生时交通来宾,干乱郡国,奏书又不得进。
侯览于是诬陷张俭是钩党,与前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一起杀灭。
因代曹节领长乐太仆。
熹平元年(172),官吏举奏侯览专权骄奢,诏令收了他的印绶,侯览自尽,翅膀都免去了官职。
  

曹节

曹节字汉丰,南阳新野人也。
其本魏郡人,世吏二千石。
顺帝初,以西园骑迁小黄门。
桓帝时,迁中常侍,奉车都尉。
建宁元年,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北迎灵帝,陪乘入宫。
及登基,以定策封长安乡侯,六百户。
时,窦太后临朝, 后父大将军武与太傅陈蕃谋诛中官, 节与长乐五官史朱瑀、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是等十七人,共矫诏以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将兵诛武、蕃等,事已具《蕃》、《武传》。
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增邑三千户;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瑀封都乡侯,千五百户;普、亮等五人各三百户;余十一人皆为关内侯,岁食租二千斛。
先是,瑀等阴于明堂中祷皇天曰:“窦氏无道,请皇天辅天子诛之,令事必成,天下得宁。
”既诛武等,诏令太官给塞具,赐瑀钱五千万,余各有差,后更封华容侯。
二年,节病困,诏拜为车骑将军。
有顷疾瘳,上印绶,罢,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寻转大长秋。
熹平元年,窦太后崩,有何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常侍侯览多杀党人,公卿皆尸禄,无有忠言者。
”于是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旬日一会。
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余,主名不立。
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猛,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
节等恕猛不已,使颎以他事奏猛,抵罪输左校。
朝臣多以为言,乃免刑,复公车征之。
节遂与王甫等诬奏桓帝弟勃海王悝谋反,诛之。
以功封者十二人。
甫封冠军侯。
节亦增邑四千六百户,并前七千六百户。
父兄子弟皆为公卿列校、牧守令长,布满天下。
节弟破石为越骑校尉,越骑营五百妻有美色,破石从求之,五百不敢违,妻执意不肯行,遂自尽。
其淫暴无道,多此类也。
光和二年,司隶校尉阳球奏诛王甫及子长乐少府萌、沛相吉,皆去世狱中。
时连有灾异,郎中梁人审忠以为朱瑀等恶行所感,乃上书曰:臣闻理国得贤则安,失落贤则危,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理,汤举伊尹不仁者远。
陛下登基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合时诛殄。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
华容侯朱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
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
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
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苟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
盗取御水以作鱼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
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
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
故虫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
天意愤盈,积十余年。
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以是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鉏无状。
昔高宗以雉雊之变,故获复兴之功。
近者神祇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合时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仇。
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
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遘其祸。
虞公抱宝牵马,鲁昭见逐乾侯,以不用宫之奇、子家驹以至灭辱。
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
臣为郎十五年,皆线人闻见,瑀之所为,诚皇后所不复赦。
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埽灭丑类,以答天怒。
与瑀磨练,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语之路。
章寝不报。
节遂领尚书令。
四年,卒,赠车骑将军。
后瑀亦病卒,皆养子传国。
审忠字公诚,宦官诛后,辟公府。

【译】曹节字汉丰,南阳新野人。
他原来是魏郡人,家庭世代二千石。
顺帝初年,以西园骑升小黄门。
桓帝时,升中常侍,奉车都尉。
建宁元年(168),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北迎灵帝,陪灵帝的车辆入宫。
灵帝登基,因定策有功封长安乡侯、六百户。
这时,窦太后临朝掌权,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切磋诛杀宦官,曹节与长乐五官史朱王禹、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是等十七人,共同诈称天子的诏令以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带兵杀了窦武、陈蕃等人,事已经载在《陈蕃》、《窦武》传。
曹节升长乐卫尉,封育阳侯,增邑三千户;王甫升中常侍,仍为黄门令;朱王禹封都乡侯,千五百户;共普、张亮等五人各三百户;别的十一人都为关内侯,岁食租二千斛。
先时朱王禹等人暗地里在明堂中祷告皇天说“:窦氏无道,请皇天辅佐天子把他杀了,好事必成,天下得安宁。
”窦武等被诛之后,诏令太官给报祠具,赐朱王禹钱五千万,别的的人各有多少差别,后来更封华容侯。
二年,曹节病得厉害,诏令为车骑将军。
没有多久,病好了,上印绶,罢,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不久调大长秋。
熹平元年(172),窦太后逝世,不知是什么人在朱雀阙写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常侍侯览多杀党人,公卿都是一些尸位素餐的人,没有说忠话的。
”于是诏令司隶校尉刘猛逐一缉捕,旬日一申报请示。
刘猛认为诽书说的是直话,不肯急于捕捉,一个多月,正犯没有捉到。
刘猛开罪降职为谏议大夫,用御史中丞段..代替刘猛,于是四处缉捕,以及太学游生,逮捕千多人。
曹节等人怨恨刘猛,使段..用别的事奏刘猛,抵罪输左校劳改。
朝廷里的人多为他说话,乃免刑,再用公车征召他。
曹节就与王甫等诬奏桓帝的弟弟勃海王悝谋反,刘悝被诛杀。
因功封了十二人。
王甫封冠军侯。
曹节也增邑四千六百户,并以前封的共七千六百户。
他们父兄子弟都是公卿列校、牧守令长,布满天下。
曹节的弟弟曹破石为越骑校尉,越骑营五百妻有美色,曹破石向五百求妻,五百不敢违,妻子执意不肯行,因自尽。
他的淫乱无道,大多如此。
光和二年(179),司隶校尉阳球奏诛杀王甫及他的儿子长乐少府王萌、沛相王吉,都去世在监狱里。
这时常有灾异,郎中梁人审忠认为是朱王禹等人的恶行所致,上书说:“我听说管理国家得贤人就安,失落去贤人就危,以是舜有臣五人而天下太平,汤武举用伊尹,坏人就不得进。
皇上登基的时候,不能理万机,皇太后念您尚须抚育,暂时代理政治,前中常侍苏康、管霸及时诛灭。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审查他们的同党,立志肃清朝廷的政治。
华容侯朱王禹知道事情爆发,就会大祸临头,于是发起逆谋,大乱王室,践踏宫廷,打劫印绶,强制威胁皇上,聚会群臣,离间母子骨肉的恩典,诛杀陈蕃、窦武和尹勋等人。
因此共同分裂国家,自行封赏。
父子兄弟都享尊荣,平常相好的人散布州郡,有的位登九列,有的霸占三司。
不想禄重位尊的职责,只图营私舞弊,多积财货,修造房屋,连里满巷。
盗取宫中御水,作为钓鱼之用,车马衣服玩物,比于天子。
群公卿士,闭口吞声,不敢说一句话。
州牧郡守秉承他们旨意,征召选举,贤良的人才不要,而擢用那些愚蠢无知的人。
因此蝗虫发生,夷寇为乱。
天意愤怨已满,积十余年。
以是频年日食于上,地震不才,这是警告人主,想人主觉悟过来,诛杀坏人。
从前高宗因雉升鼎耳的变异,修德而商朝得以复兴。
最近神祗开导皇上,大发雷霆。
王甫父子及时诛灭,路上行人,不分男女,没有不拍手称快,彷佛是报了父母之仇。
却怪皇上再容忍孽臣一伙,不全部消灭。
从前秦信赵高,因使国家覆亡,吴任用刑人,反被刑人所害。
虞公抱宝牵马,鲁昭被逐于乾侯,都因不听宫子奇、子家驹的话,以至灭亡羞辱。
现在以不忍的恩德,赦免夷族的滔天算夜罪,奸谋一成,失落悔也来不及了!
我为郎十五年,都是耳闻目见,朱王禹的所作所为,真是皇天所不能再赦免的。
愿皇上留一点点韶光,看看我的上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
考问朱王禹,如果有不实之词,愿受诛杀,妻子并徙,以杜绝乱说的路。
”奏章被压下来。
曹节就兼尚书令。
四年,逝世,赠车骑将军。
后来朱王禹也病去世,都是养子传国。
审忠字公诚,宦官诛灭之后,征召公府。

国学经典之后汉书导读第一百九十一讲列传宦者列传下

吕强  

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也。
少以宦者为小黄门,再迁中常侍。
为人清忠奉公。
灵帝时,例封宦者,以强为都乡侯。
强辞让恳恻,固不敢当,帝乃听之。
因上疏陈事曰:臣闻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约非元勋不侯,以是重天爵明劝戒也。
伏闻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及侍中许相,并为列侯。
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陷害谀主,佞邪徼宠,放毒人物,疾妒忠良,有赵高之祸,未被轘裂之诛,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
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
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相继为蕃辅。
受国重恩,不念尔祖,述修厥德,而交结邪党,下比群佞。
陛下或其琐才,特蒙恩典膏泽。
又授位乖越,贤才不升,素餐私幸,必加荣擢。
阴阳乖刺,稼穑荒蔬,人用不康,罔不由兹。
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以是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
臣又闻后宫彩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余,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
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
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
昔楚女悲愁,则西官致灾,况终年积聚,岂无忧怨乎!
夫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
君道得,则民戴之如父母,仰之犹日月,虽时有征税,犹望其仁恩之惠。
《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去世。
”储君副主,宜讽诵斯言;南面当国,宜履行其事。
又承诏书,当于河间故国起解渎之馆。
陛下龙飞登基,虽从籓国,然处九天之高,岂宜有顾恋之意。
且河间疏远,解渎邈绝,而当劳民单力,未见其便。
又今外戚四姓贵幸之家,及中官公族无功德者,造起馆舍,凡有万数,楼阁连接,图画素垩,雕刻之饰,不可单言。
丧葬逾制,奢丽过礼,竞相放效,莫肯矫拂。
《穀梁传》曰:“财尽则怨,力尽则怼。
”《尸子》曰:“君如杅,民如水,杅方则水方,杅圆则水圆。
”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
今上无去奢之俭,下有纵欲之敝,至使禽兽食民之甘,木土衣民之帛。
昔师旷谏晋平公曰:“梁柱衣绣,民无褐衣;池有弃酒,士有渴去世;厩马秣粟,民有饥色。
近臣不敢谏,远臣不得暢。
”此之谓也。
又闻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而令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以诏书喻旨。
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竖宦。
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脣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
陛下回受诋毁,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落,岂不负忠臣哉!
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
故太尉段颍,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
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
天下惆怅,元勋失落望。
宜征邕更授任,反颍家属,则忠卢路开,众怨以弭矣。
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时,帝多稸私臧,收天下之珍,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
强上疏谏曰: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
归之陛下,岂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敛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臧,中厩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
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
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
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三府有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受试任用,责以成功。
若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
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诛罚。
今但任尚书,或复敕用。
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归,岂肯空自苦劳乎!
夫立言无显过之咎,明镜无见玼之尤。
如恶立言以记过,则不当学也;不欲明镜之见玼,则不当照也。
愿陛下详思臣言,不以记过见玼为责。
书奏不省。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帝问强所宜施行。
强欲先诛旁边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
帝纳之,乃先赦党人。
于是诸常侍大家求退,又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
中常侍赵忠、夏恽等遂共构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
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
帝不悦,使中黄门持兵召强。
强闻帝召,怒曰:“吾去世,乱起矣。
丈夫欲效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
”遂自尽。
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处草自屏,有奸明审。
”遂收捕宗亲,没入财产焉。
时,宦者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等五人称为清忠,皆在里巷,不争威权。
巡以为诸博士试甲乙科,争弟高下,更相告言,至有行赂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者,乃白帝,与诸儒共刻《五经》文于石,于是诏蔡邕等正其笔墨。
自后《五经》一定,争者用息。
赵祐博学多览,著作校书,诸儒称之。
又小黄门甘陵吴伉,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
知不得用,常托病还寺舍,从容养志云。

【译】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
少时以宦者为小黄门,再升中常侍。
为人清正忠实,奉公遵法。
灵帝时,依例封宦官,吕强被封为都乡侯。
吕强言辞恳切,武断不接管,灵帝只好允从了他。
当时,灵帝多蓄私财,收天下的珍宝,郡国贡献,要先输内署,名叫“导行费”。
中平元年(184),黄巾贼生事,灵帝问吕强怎么办。
吕强的见地是先诛杀皇上旁边的贪污腐蚀分子,大赦党人,稽核刺史、二千石的利害。
灵帝采纳了。
于是先大赦党人。
这样,诸常侍就大家哀求退出朝廷,又各自召回在州郡的宗族亲戚子弟。
中常侍赵忠、夏恽等就共同诬陷吕强,说:“吕强与党人共同议论朝廷,常常读《霍光传》,想废帝,另立皇上。
吕强兄弟所在的地方,都贪污枉法。
”帝不高兴了,使中黄门带着武器召吕强。
吕强听说皇上叫他,生气说:“我去世,国家就要乱了啊!
大夫效忠国家,难道能够屈服狱吏处置吗?”就自尽身死。
赵忠、夏恽还诬陷他说:“吕强被皇上召问,不知道问什么,却在表面野草中自尽,他有奸谋是很明显的。
”当时,宦官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等五人,名为清忠,都在里巷中,不争权夺利,李巡认为诸博士考试甲乙科,争第高下,相互告语,乃至有行贿改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他的文章的,于是见告皇上,与诸儒生共同刻《五经》文于石上,诏令蔡邕等校正笔墨。
自后《五经》一定,辩论就停滞了。
赵..博学,看书很多,著作校书,诸儒生都夸奖他。
又小黄门甘陵吴伉,会候四方四隅的风,以占卜休咎,肚量胸襟广阔,有奉公遵法的名声。
自己知道不被任用,常常托病回到自己的宿舍,从容养志。
 

张让者,颎川人;赵忠者,安平人也。
少皆给事者中,桓帝时为小黄门。
忠以与诛梁冀功封都乡侯。
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
灵帝时,让、忠并迁中常侍,封列侯,与曹节、王甫等相为表里。
节去世后,忠领大长秋。
让有监奴典任家事,交通货赂,威形喧赫。
扶风人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谒馈问,无所遗爱。
奴咸德之,问佗曰:“君何所欲?力能办也。
”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
”时来宾求谒让者,车恒数百千两,佗时指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
来宾咸惊,谓佗长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
佗分以遗让,让大喜,遂以佗为凉州刺史。
是时,让、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皆为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贱,为人蠹害。
黄巾既作,盗贼糜沸,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以是能兴师作乱,万人以是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来宾典据州郡,辜榷财利,劫夺百姓,百姓之冤无所见告,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青鸟使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
”天子以钧章示让等,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
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
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
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钧复重上,犹如前章,辄寝不报。
诏使廷尉、侍御史考为张角道者,御史承让等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去世狱中。
而让等实多与张角交通。
后中常侍封谞、徐奉事独发觉坐诛,帝因怒诘让等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受刑。
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云:“故中常侍王甫、侯览所为。
”帝乃止。
明年,南宫灾。
让、忠等说帝令敛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
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十分雇一,因复货之于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频年不成。
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
凡诏所搜聚,皆令西园驺密约敕,号曰“中使”,恐动州郡,多受赇赂。
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
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
有钱不毕者,或至自尽。
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
直被诏,帐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
”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落,古今祸败之戒,即吞药自尽。
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又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仞积个中。
又还河间买田宅,起第不雅观。
帝本侯家,宿贫,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为私臧,复寄小黄门常侍钱各数千万。
常云:“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宦者得志,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
帝常登永安候台,宦官恐其看见居外,乃使中大人尚但谏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

”自是不敢复升台榭。
明年,遂使钩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
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县于玉堂及云台殿前。
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
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又铸四出文钱,钱皆四道。
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
及京师大乱,钱果流布四海。
复以忠为车骑将军,百余日罢。
六年,帝崩。
中军校尉袁绍说大将军何进,令诛中官以悦天下。
谋泄,让、忠等因进入省,遂共杀进。
而绍勒兵斩忠,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
让等数十人劫质天子走河上。
追急,让等悲哭辞曰:“臣等殄灭,天下乱矣。
惟陛下自爱!
”皆投河而去世。
论曰:自古丧大业绝宗禋者,其所渐有由矣。
三代以嬖色取祸,嬴氏以奢虐致灾,西京自外戚失落祚,东都缘阉尹倾国。
成败之来,先史商之久矣。
至于衅起宦夫,其略犹或可言。
何者?刑余之丑,理谢全生,声荣无辉于门阀,肌肤莫传于来体,推情未鉴其敝,即事易以取信,加渐染朝事,颇识典物,故少主凭谨旧之庸,女君资出内之命,顾访无猜惮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
亦有虔诚平端,怀术纠邪;或敏才给对,饰巧乱实;或借誉贞良,先时荐誉。
非直苟恣凶德,止于暴横而已。
然莫邪并行,情貌相越,故能回惑昏幼,迷瞀视听,盖亦有其理焉。
诈利既滋,朋徒日广,直臣抗议,必漏先言之间,至戚发奋,方启专夺之隙,斯忠贤以是智屈,社稷故其为墟。
《易》曰:“履霜坚冰至。
”云所从来久矣。
今迹其以是,亦岂一朝一夕哉!
赞曰:“任失落无小,过用则违。
况乃巷职,远参天机。
舞文巧态,作惠作威。
凶家害国,夫岂异归!

【译】张让颍川郡人;赵忠安平人。
少年时都在宫廷中干事,桓帝时任小黄门。
赵忠由于参加诛杀梁冀功封都乡侯。
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
汉灵帝时张让、赵忠一起升为中常侍,封为列侯。
与曹节、王甫等人内外一气。
曹节去世后,赵忠兼任大长秋。
张让有监奴主管家务,勾结权贵,收受贿赂,威名很大。
扶风人孟佗,家产富余,同张让的监奴结为朋友,竭自己所有送给监奴,没有剩下一点自己所爱的东西。
监奴感激他,问孟佗:“您有什么哀求呢?我都能为您办啊。
”孟佗说“:我只希望你们为我一拜而已。
”当时要求见张让的来宾,常常在门口停着数百上千辆车子。
孟佗那时也去见张让,由于后到,不能进去,监奴就率领各仆众在路上迎拜孟佗,并且共同抬着他的车子进门。
来宾们大为惊奇,认为孟佗和张让很相好,都争着用珍宝奇玩贿赂他。
孟佗分一些给张让,张让大喜,让孟佗当了凉州刺史。
这时,张让、赵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王圭、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都任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子兄弟分布州郡当官,贪污残暴,是公民的祸害。
黄巾造乱,盗贼像开了锅的粥一样。
郎中中山张钧上书说“:我想张角以是能够兴师作乱,成千上万的人乐意随着他,其根源都在十常侍,把他们的父兄、子弟、亲戚、来宾放到各州郡,独占财利,侵夺百姓,百姓的冤屈无处申说,以是图谋不轨,堆积成为盗贼。
该当杀了十常侍,把他们的脑袋悬挂南郊,以此向老百姓请罪。
再派青鸟使布告天下,这样可以不须用兵,而大寇自会消散。
”天子把张钧的奏章给张让等人看,他们都脱掉帽子、靴子叩头请罪,乞求让自己去洛阳监狱,并且拿出家财以助军费。
天子诏令他们都戴上帽子,穿起靴子,和以前一样事情。
天子对张钧发怒说“:你真是一个疯子啊!
十常侍中硬没有一个好的吗?”张钧又上书,还是和上次的奏章一样。
但总是被扣压不上报。
天子下诏廷尉、侍御史调查搞张角太平道的人,御史秉承张让等人的意旨,诬告张钧学黄巾道,把他逮捕,拷打他,去世在狱中。
而张让等人却与张角勾结往来。
后来中常侍封..、徐奉与黄巾勾结的事败露被杀,天子因此发怒责问张让等人说“: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敕令禁锢,有的还被杀掉,现在党人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你们反与张角私通,这可杀不可杀?”张让等都叩头说:“这是前中常侍王甫、侯览干的。
”天子就没有深究了。
第二年,南宫遭失火。
张让、赵忠等人劝天子敕令收天下田地税每亩十钱,用来建筑宫室。
征调太原、河东、狄道各郡的木材和有花纹的石头,每当州郡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师,黄门常侍总是敕令训斥呵斥那些运送木石不合格的人,并且强行折价,贱价收买,十分的只给一分的价钱,又把它卖给宦官,宦官又不立时接管,木材因而堆积腐烂,宫室频年修不成。
刺史、太守又私自增加征调的数量,百姓呼号嗟叹,苦不堪言。
凡是天子搜聚的东西,都派西园中的骑士秘密带着天子的命令,号称“中使”,威吓州郡,多受贿赂。
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的提拔任用,都责令出助军需和修宫室钱,大郡到二三千万,别的各有差别。
应该上任的人,都必须先去西园评定价值,然后才去。
有的钱交不足,乃至自尽。
那些保持明净的人要求不去上任,都被强行派去。
当时新任命的巨鹿郡太守河内郡人司马直,因有清名,减少一些,责令交三百万。
司马直接到诏令,惆怅地说:“为公民父母,反而搜刮百姓,以知足当今所需,我心不忍啊!
”托病辞官,上面不准。
走到孟津,上书尽力陈述当世的过失落,古今祸败的教训,然后吞药自尽。
书奏上后,天子为此暂时停征了修宫钱。
又建万金堂于西园,取司农的金钱缯帛,满积个中。
又回到河间买田地住宅,建造宅第楼不雅观。
灵帝本是侯爵出身,向来贫穷,常常嗟叹桓帝不能置家业,以是盘剥金钱财物作为私产,又收存了小黄门常侍的钱各数千万。
灵帝常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宦官得志,无所畏惧,大家仿照宫室营造私人住宅。
灵帝常登永安侯台,宦官怕他瞥见自己的住宅,就使中大人尚但劝天子说:“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老百姓就要虚散。
”天子从此不再登亭台楼阁。
第二年,就派钩盾令宋典修缮南宫玉堂。
又派掖廷令毕岚铸造四个铜人排列在苍龙、玄武宫前。
又铸了四座钟,可容二千斛粮食,悬挂于玉堂及云台殿前。
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流入宫内。
又造翻车渴乌,安顿桥西,用来喷洒南北郊道路,以节省百姓洒道路的用度。
又铸四出文钱,钱上都有四道和边轮相连的花纹。
懂得的人私下议论说,奢侈暴虐已经到了极点。
形象征兆涌现,这种钱铸成,一定要四方飘泊。
等到京师大乱,这种钱果真飘泊四海。
又任用赵忠为车骑将军,百多天撤职。
中平六年(189),汉灵帝崩,中军校尉袁绍劝大将军何进敕令杀宦官使天下人高兴。
谋划透露,张让、赵忠等人乘何进入宫之际,共同杀了何进。
袁绍率兵杀了赵忠,缉捕宦官,无论老小,统统杀掉。
张让等几十人挟制天子作为人质逃到黄河边上,追赶得急迫,张让等人悲痛地哭着向天子告辞说:“我等灭绝,天下大乱啊!
希望陛下自己爱惜自己!
”说完,都投河自尽。
史官评论说:“自古丧国灭宗的,不是一朝一夕之故,是逐步地造成的。
夏商周三代因好色取祸,秦始皇因奢侈暴虐招害,西汉由于外戚而亡,东汉以宦官失落国。
成败之来,以前史乘议论得很多啊。
至于罪起宦官,大略还有可以谈论之处。
为什么呢?宦官这种人,他们与普通人不同,名声不好,不是出身于贵族大家。
肌肤血气不能传于后代,表面上看不出他的坏处,干事随意马虎取得信赖,加以在朝廷里见多识广,熟习典章制度,以是年幼的君主,依赖他谨慎练达的长处,女君利用他出入听命方便。
察访他没有猜疑忌惮的心思,靠近他有可喜的颜色。
也有虔诚正派,怀术纠正邪恶的;有敏于应对,弄巧乱实的;还有借誉于忠良,先期引誉的。
不都是放荡为凶,只是一味横暴而已。
然真假并行,貌似忠实,情实奸恶,以是能迷惑昏庸幼弱之主,搅乱视听,大抵也有一定的道理在个中。
诈利既多,同党日广,忠直的臣子直言抗议,一定会先期泄露出来,因忧戚发奋,想有所制裁,就恰好给了他们专夺的机会。
这便是忠直贤良的人失落去办法,国家遭到灭亡的缘故原由。
《易经》说:“履霜坚冰至。
”便是说由来良久了,难道是一朝一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