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兴十三年(1143),陆游19岁,临安进士科考没被录取,在临安舅舅唐仲浚家过年,在京城,陆游再次见到了表妹唐琬。
陆游和表妹唐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漂亮洒脱的公子哥遇上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彼此在童年的回顾中匆匆进了一层朦胧的情绪,但在当时“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礼仪的背景里,是不可以随意表白的。
陆游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毕竟,这可是儿子的终生大事,于是向唐家提亲,得到了应允,此时,陆游20岁。
婚后,陆游和唐琬,情投意合,互敬互爱,唐琬能诗善琴,德才兼备,是不可挑剔的好媳妇。有诗为据:
妾身虽甚愚,亦知君姑尊,
下床头鸡鸣,梳髻著襦裙。
堂上奉洒扫,厨中具盘餐,
姑色少不怡,衣袂湿泪痕。
唐琬“亦知君姑尊”,每天起床很早,“下床头鸡鸣”,起床之后便是“梳髻著襦裙”,穿着整洁,打扫庭院厨房,“堂上奉洒扫”,然后给家人做饭。
如此的孝顺,孝敬家婆,陆母稍有不悦,唐琬就独自伤心落泪。对付陆游,唐琬也是谅解入微,倍加关心,感情融洽,恩爱幸福。
然而,唐琬为什么还是被陆母逐出家门,让陆游和恩爱的妻子分开了呢?
(1)陆母看到陆、唐两人情投意合,耳鬓厮磨,交往甚密,嫌弃唐琬太过缠绵,怕影响陆游的科举考试。
陆母有四个儿子,她最疼爱陆游,生陆游之前的一个晚上,陆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北宋大文豪秦不雅观,秦少游。陆母认为陆游大有出息,将来一定有出息,以是对陆游的学业倍加关注。
陆游出生后,陆母就给陆游起名,把秦少游的字,“游”字,做为陆游的“名”,把秦不雅观的名,“不雅观”字做为陆游的“字”。望子成龙的欲望可见一斑。
(2)唐琬没有给陆家生下一儿半女。
陆游在《剑南诗稿》卷十四中有诗:
所冀妾生男,庶几姑弄孙。
此志竟蹉跎,薄命来谗言。
放弃不敢怨,所悲孤大恩。
也便是说陆母希望唐琬生一个男儿,好让她能带带孙子,享享清福,然而,这样小小的欲望,“此志竟蹉跎”了,唐琬没生个一儿半女,希望落空,没能实现。于是陆母的流言恶语来了,勒令陆游解除与唐琬的婚姻关系,也便是把唐琬给休了,陆游不能违背“母恩”,不可辜负母亲大恩,忍痛割爱,就这样唐琬流着伤心的泪,离开了苦心经营的陆家。
【二】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绍兴二十三年(1153),陆游29岁,科考和十年前一样,落榜了,缘故原由是陆游在卷中再论“抗战规复”,天子要的人才是“主和”,你论“抗战”,失落败是在“情理之中”的。
陆游离开了临安,回到了山阴家中。
暮春时节,他独自一个人来到山阴城南的沈园,花谢花飞,花满天,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时而低头看着潺潺流水,时而举头看看远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惬意地溜达在大自然中,阔别人间的纷纭扰扰……
沉迷于大自然的美景,溘然劈面有一个女生的声音,“陆师长西席,我家主人那厢有请”,陆游惊看着,是谁在叫“陆师长西席”呀,举头一看,女生后面便是自己的表妹,曾经的爱妻,唐琬。
原来,本日恰巧唐琬和赵士程夫妇也来游园,是唐琬创造了陆游一个人在这里,又惊又喜,莫名的激动,于是把情形见告了赵士程。
还好,赵士程是皇族的人,心胸宽广,对付唐琬的过往还表示同情和理解,并亲自遣婢女上前约请陆游过来坐坐。
陆游看了看唐琬,那个曾经亭亭玉立,风情万种的唐琬不见了,按理说30岁的表妹此时该当是珠圆玉润、丰神饱满的样子容貌,然而,她瘦了,还有些干瘪,眼角还泪痕。
陆游不禁黯然神伤,悲从心上,忍着热泪,此刻的唐琬却面带微笑……
稍作勾留,陆游喝了唐琬递过来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辞别。往园的那一边走去,在一个墙角下坐下。
不一会儿,唐琬又叫婢女给送来了酒菜,是宫廷里的贡品,有一种叫做“红酥手”的点心,是山阴本地特色的,还有贡酒,是黄藤酒……
陆游在柳墙下一个人喝着,喝着,不一会儿,他向看园人要来笔墨,在园内的粉壁上提笔挥毫泼墨: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赍恨绪,几年离
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
托。
莫,莫,莫。
“红酥手,黄藤酒”,如此崇高的宫廷贡品,别后此时的唐琬,就犹如那宫墙里面,春意撩人,袅袅娜娜的杨柳一样,都是陆游可望不可即的,毕竟,唐琬已经另嫁皇族赵士程,另有所属。
“东风恶,欢情薄”,那时的分离都是陆母的缘故原由,让他们结束了短暂的,影象深刻的,至今依然留恋的欢情。
“一赍恨绪,几年离索”,现在都完结了,但彼此却怀着满腔愁绪,是当初的爱错了吗?还是分离错了?亦或是别后的相逢错了呢?
“错错错”都不是,是无奈,是无奈,是痛楚的无奈。
别离后,纵有那娇艳可人的桃园,纵有那俊雅依然的池阁,可是对付陆游和唐琬来说,还有心思,还有情致去不雅观赏吗?“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伤,伤,伤!
题写罢,陆游迎着风,看着纷纭的落花伤心的离开了沈园。
不经意间,唐琬途经园墙,看到了墙上那熟习的字体,龙飞凤舞,刚劲有力,她含着泪,默默地,读着,读着……
随后,唐琬叫侍女拿来笔墨,举笔写下: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薄暮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苦处,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更阑栅。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多情不是偏多别,离去只为多情设”,我们不禁想起纳兰容若的这一句话,是啊,“蝶梦百花花梦蝶”。不禁让我的想起金代的元好问的诗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
不禁又想起,纳兰容若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雨送薄暮花自落,沈园一别,不久,多愁善感的,那个女孩走了,带着无穷无尽的思念。陆游闻讯,悲痛欲绝,从此,陆游和唐琬天人永别……
【三】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44年后,陆游已经75岁,不再是那个年少的陌上少年,再次来到沈园,重游沈园故地,桥下的流水,依旧,只是沈园里的亭台楼阁,老了,历经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当年婀娜多姿的杨柳,也老了。
哎,年华共,此生混同流水,流去几时回?
触景生情,伤心桥下,陆游自言自语:《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喷鼻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唐琬走了,留下孤独的陆游,那个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少年一个老了,一个走了,然而,更为心痛的,最最心痛的,莫过于,王师未曾北定中原。
唐琬,走了,然而,陆游,还有一个欲望,他多么希望他可以看到王师北上,国家重新得到统一,到那个时候他会重游沈园的。